白若月看着李莹莹离开,慢悠悠地飘向自己尸骸上空,等待着夜晚来临。
刚刚入夜后,月亮还没出来之时,白若月心中升起几分躁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心就是很难静下来。
皎月升空,霜色洒落。
同昨日晚上一样的感觉来袭,白若月被再次困在尸骸当中不得动弹,眉心处越来越灼热,开始是一种温和又暖洋洋的力道,慢慢的生出些许疼痛来。
白若月有些不适,但隐隐知道这是个机缘,暗自忍耐着。
当眉心越来越痛之时,身体内的月华一股脑的流向眉心,而眉心处却没有了皎白的光泽,只有一条比发丝还要细的血红色的线。
白若月将所有的意识也凝向于眉心,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这么痛。
突然周遭景色变幻,四周天地都是昏昏沉沉的,带着薄薄的灰色雾气。也没有任何草木,一片荒芜。
白若月四处走着,在白若月目光尽头,有一个白点,白若月朝着白点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白若月逐渐看清前面好像是个人,整个人呈盘坐的姿态,背对着她。白若月绕到这个人的面前,却看见了熟悉的衣衫和胸口的匕首,这竟然是……我自己。
面前的自己像是半透明的状态,隐隐能看出身体骨骼,点点白玉荧光在体内流转,胸口处那完全玉化的肋骨也十分的明显。
面前的人是自己,那我现在是谁?白若月回过神来,想要看看自己,却发现自己又变换了一个视角,而现在的这个视角,正是刚刚盘坐于地上的自己。
思绪纷杂间,白若月心神不稳,一霎又从那个昏暗的地方出来了。那是什么地方?我刚刚是怎么进去的?白若月想着,自己之前将意识集中在眉心,忽然就换了个地方。于是重新集中精神将意识凝于眉心,她就又出现在那个昏沉的地方。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识海?
她看着识海中的自己,之前虽然能飘出来看着原身的骨头,但是还真没见过原身的面庞到底是什么样子,一张鹅蛋脸,下巴略尖,柳叶细眉下是双好看的杏眼,又长又密的睫毛也掩盖不住它勾人的神采,琼鼻高挺,嘴巴小巧,唇珠突出,头上挽着双环飞天髻,好一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脸。
正打量着,之前脸上眉心处,有细微的血红色光华在闪烁,而且在慢慢的增长。
白若月从识海中退出,月亮依旧照在尸身上,进入骨骼后尽数流向眉心,而眉心处的红线,也渐渐变成两丝。
冥冥间有一股因果之力,绕住白若月与李莹莹。
明月渐沉,天色变亮。
白若月终于能自由的飘出来,她看到头骨眉心处那两处红丝,仔细研究一番发现,是肉。这附于白骨上的两处红丝,是两丝肉。
鸟鸣声吵醒了李莹莹,昨天经历的那些,让她太过于疲累,在树上也能睡死过去。她翻身下树, 顺着光线去寻找太阳,以便于寻找出正确的方向。她终于找到了路。一路疾行,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虽然相同,但心情大不一样。她想尽快的回家,于是埋头只顾赶路,临近亥时,已经离李家村很近了。经过村头那不知道多少年的槐树时,脚步愈发轻快。李莹莹又没看见的是,那条绕着村子的河边下,有些零零散散的纸钱。
走到自家屋子所在的巷子的时候,李莹莹借着月光看到自家门上,竟然挂着白布两侧打着白幡。一声炸雷般在脑子里响起,脚步顿时变得踉跄起来,她推门进去,从院子一眼望到正堂。母亲双眼发红跪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呆滞,而正堂的中间摆着一具棺材。
李莹莹走上前去, 母亲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她“你离家后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和我说这个病没有治的必要,说只能拖累咱们,我有些生气,我告诉他‘咱们家虽然家资不是特别厚,却也绝不会弃你于不顾,莹莹为了你都去采药了,你如今说这样的话,不是寒了我们娘俩的心嘛’,他听了之后,明明都答应我了,他答应我了呀”母亲看着李莹莹“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没有在屋子里看到他,我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不好……”
李莹莹的包裹掉在地下。
十年后。
白若月今天有些开心,因为她今天要长脑子了,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脑子。十年啊,整整十年。
她自身先慢慢长出鲜红的肉,每天只能长一点,直到覆盖住四肢,再接下来就是密密麻麻的经络,然后长出筋皮。即使发生在自己身上,白若月仍是感到惊叹,太神奇了。
前些日子,她刚刚完成五脏的构建,就差脑子了。
她现在已经能控制着这个身体移动,从外观上看,和真人基本上没有区别。除去脸色更加的苍白一些。
虽然能行动,但依旧不敢去太远的地方。她和那头银狼慢慢熟络起来,那头狼并不像传统形象里的狼那样嗜血孤傲,反而有点贪生怕死,跟它高大俊美的外表不成比例。
这头银狼对她放下戒心,是源于前几年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银狼没有来沐浴月华,而当时的白若月已经能让本体站起来,银狼再次过来的时候,身上多处带着伤口,之前光滑水亮的银白色皮毛也是多处缺损,腰上看起来有一道很致命的伤口。要知道,狼这种生物可是铜头铁骨豆腐腰啊。尤其是还是头有灵性的狼,也不知外面有什么生物,让它伤成这样。
这可是陪伴了自己好几年的老邻居了,白若月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银狼看着眼前往自己走来的骷髅架子,眼中闪过警惕之色,往后退了两步。
白若月看出了银狼眼里的防备之意,呆站在原地,向银狼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银狼试探性的往前走了走,白若月再有些什么动作时,又马上后退。
慢慢的银狼接受了来自白若月的善意。
在银狼受伤的那段时间里,白若月并没有急着去长肉,而是把自己吸收来的月华通通都转给了银狼。银狼的伤口好的也快了一些。
而后的几年,一人一狼倒也相处和谐,白若月会给银狼顺毛,银狼在远远的听见山林里的虎啸声后,也会过来拽着白若月的袖子,让她跟自己一起跑。没到同生共死的地步,但也勉强可以称上一句伙伴。
白若月这几年也已经越来越习惯用本体活动,毕竟能体验当人了,谁还愿意想去当阿飘呢。
那柄曾经洞穿过自己心脏的匕首,用料想来相当不错,因为这些年过去了,没有丝毫的锈迹,依旧闪着寒光,锋利无比。白若月把匕首收了起来,前夫哥的尸骨从那夜被那不干净的东西碰过之后有些骨头上就出现了裂缝,白若月给前夫哥草草的挖了个坑,把前夫哥放了进去。
最一开始长肉的时候,白若月只觉得疼痛,痛中又带着些痒,这些年熬下来也习惯了。不曾觉得疼痛了,今天尤为特殊,今天只觉得痒,好痒,要长脑子了。
大脑一点一点的构建,脑沟,脑回,前额叶,比前些年长肉的时候不知道快了多少,做人嘛,总要有点长进的吧。
经过白若月一天晚上的努力,白若月觉得,再有一天,明天晚上再把小脑长上,自己和人可能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很快就又到了傍晚时分,从地上升起薄雾,白若月有些幸福的等待着。
“大黄,你去哪里呀?你等等我”有个稚嫩的孩童一样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是带我去找妹妹的嘛?哎呀,大黄,你慢一点啦”仔细听去,是个小女孩。
真是稀奇呀,自从十年前这周围来过人,白若月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了。这傍晚时分,天都有些昏暗了,哪里来的小女孩?白若月有些好奇的向声音的传来方向望去。
还就真是一个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头顶两个小揪揪扎着红色的头绳,眼睛大大的,只是身形有些瘦。就只看了这么一眼,白若月就从心底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来。
小女孩追着一只狗,狗大约到人膝盖处大小,是条土黄色的中华田园犬。
小女孩只有头顶的一团火,火的颜色看起来有些黯淡,看不见肩上的两团火。而且她的身子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真实,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身体和魂魄分离了。魂魄无意识的追着这条狗,而那条黄狗,用眼望去,带着股死气,恐怕已经不是活物。
一条狗的魂魄,白若月是不怕的。白若月站起身来,黄狗警惕的叫了两声。
小女孩儿看见了白若月,迈着小步,向她跑了过来。
黄狗又是一连串的叫声,甚至跑到两人中间。
“哟,还敢凶我?”白若月听到狗的叫声,往前走了两步。
黄狗紧张起来,想用身子去抵住小女孩前进的步伐。小女孩摸摸黄狗的头“大黄乖哦,前面有个姐姐,我去问问她有没有见过妹妹,不准随意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