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别墅的地上积上了一层薄雪的时候，姜九音才又开了口。
对面几个人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我最近了解了一下你们这个时代，如今的人虽然不含蓄，但却喜欢弯弯绕绕一些。”
姜九音慢吞吞的开口“你们的目的应该是打算给我一个下马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律来说，我应该先受一些委屈，让你们得意忘形，我再开始打脸。”
角落里的姜庭玉默默点头“是这样的，爽文的套路就该是这样的。”
主角就算是能日天日地，也得受一些委屈，让自己憋屈一下，最后打脸才比较爽。
当初他们家老祖宗还问了一句“这是规矩吗？”
“这应该是套路吧，大概吧。”姜庭玉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她对这些本来也不是多了解，但是大多都是这样的吧。
“但是我这个人吧，一点委屈都不能受，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要给我下马威，我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了。”
姜九音看着眼前的小天师，放下手中的冰奶茶。
“其实我不是很认同，说什么要有来有往，受了委屈再去打脸，那不还是要受委屈？这种事情，你们不服气，那就说明是打得不够狠啊。”
姜九音说完，指着地上的雪花“来吧，天师之间的对决，要么你化了这些雪，我就当一次平辈，若是化不了，那就滚出去，找个会说话的来。”
姜庭州看着那几个人出去的时候，神情不知道该说是羞愧，还是丢脸。
“这样，没关系吗？”
姜九音看着姜庭州坐在轮椅上，努力挺直脊背，但嘴唇还是冻的都带着些青紫了。
“如果对方和你势均力敌，或者比你强的话，自然是要担心的，但如果不是，那就不用担心了。”
姜庭州点头“那倒也是。”
姜九音掏出一个手炉来，塞到姜庭州手中“这化雪还要一阵子的，别冻着了。”
姜庭州裹着毛毯，抱着手炉，作为一个普通的现代人，实在是不能对这些不科学的事情习以为常啊。
“从前我也见过不少修道之人，他们都说里是骗人，直到您出现，这些似乎也并非都是虚构的，只是因为那些人不够强而已。”
“不过是一些小把戏，但是里面那种移山倒海之能，的确不是我们能做到的，说到底，我也是个凡人。”
姜九音和姜庭州到门外去晒太阳了，姜庭玉蹦跶着去找柳伯解决屋子里的雪了。
姜九音坐在外面的亭子里。
“我睡的实在是太久了，对这个时代其实并不了解，你们现在的规矩，我也不了解。”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姜庭州或许会觉得这个人是失落的，可姜九音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但是规矩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强大的那个人定下的，所以哪怕我只是短暂的苏醒，我也不会让人爬到我头上，甚至是利用我。”
姜庭州看着她，片刻才笑着说了一句“姑奶奶所言极是。”
“你知道我师父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埋在姜家吗？”
大概是今日的阳光很好，也有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小辈很对她的眼光。
当初的姜建国，她都没这么看得上。
眼前这个小辈，看似平和内敛，实际上却是锋芒极盛的那个，至于在她面前这个样子，到底是本性，还是伪装出来的，她其实没那么在意。
“我觉得，应该不是为了姜家的后人吧。”
“怎么？你们的运势不好吗？”
“运势是很好，但鸡犬升天这样的事情，总不会一直延续下去吧，这样，全天下的运势能够分吗？”
“这倒也是。”姜九音想了想，天知道这万万年来飞升的到底有多少人。
“而且，神仙，想来不会这么重感情吧。”
“修道之人，不会让你断了亲缘，那未免太过无情无义了，可那亲缘有时候自然而然就淡了。”姜九音说起这话的时候，神色没什么变化。
“我是个弃婴，不知为何被抛弃，而且是被抛弃在深山之中，抛弃我的人应该是想让我死吧。”
“我师父找到了我，说是有师徒缘分，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缘了，或许也有这个原因，所以我修行总是有瑕疵的。”
“所以，我对你们姜家的感情，就算是想深也深不起来啊。”姜九音说起这事的时候，悄然看了一眼姜庭州。
姜庭州颔首“这样啊，我还觉得正常一些，如果您真的对我们姜家感情深厚，我才觉得无法理解。”
“神仙不能重感情，也不能没感情，至于我，我师父总说没教好我，因为我更在乎自己够不够强大，否则仙途也不会如此多舛。”
姜九音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其实渡情劫那种法子，倒也不是没有，但这情劫，却并非是爱情，而是七情六欲，我不行，我只能选择爱情，但是那个时候，我和我师父想了无数法子，都没让我动心。”
姜九音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十分疑惑。
“爱情的苦，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啊？”
“那您现在这是什么法子？”
“哦，我最后得到仙缘，纯粹只有一个原因，我很强，因为很强，所以那些东西根本拦不住我。”
“老头子说我戾气太重，如果那样飞升的话，十有八九会被天雷劈到灰飞烟灭，所以只能让我睡个千年，磨一磨性子。”
“您这个法子，其他的道士也能用吗？”姜庭州突然一笑，看着姜九音。
姜九音颇感兴趣的看着他笑了一眼“其实你挺有慧根的，但是如果被老头子知道，肯定要说你这个人啊，是魔性。”
“谈不上吧，在我看来，只是商人思维，茅山，龙虎山，那些道观都很强大，护住您这口棺材比姜家更合适。”
“是啊，的确合适，但是老头说，我睡着之后毫无自保能力，在那种地方，我会轻易引起他们的欲望。”
姜九音想起老头子苦恼的样子“徒儿啊，你说到时候你还没飞升，说不定就尸骨无存了，到时候你让师父怎么办啊？”
“所以，那些修道者，对我来说才是最危险的，既然如此，我学不会虚以委蛇，只能把人先吓住了。”
姜九音说是在闲聊，那就真的是闲聊。
这位祖宗，是什么都能说啊。
“百十来年前那一次，乱世之中，大家都在想办法活下去，所以那个时候，我的棺材也没几个人注意，现在就不一样了，果然还是太高调了。”
姜九音看着姜家的老宅“突然发现，这是个问题啊，我的棺材如果继续埋在这里，很有可能到时候还会被挖出来啊。”
“我得重新给自己准备一座坟了。”姜九音拧着眉头。
“那些人还不至于挖坟掘尸吧，这样的人能修道？”姜庭州莫名想起后山的那个坟墓，简单而普通，除了那个近乎张狂的三个字，的确半点特别都没有。
当然，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那座坟墓许是古往今来最特别的坟墓了，毕竟是唯一一个墓里的人自己爬出来的。
“你知道唐僧吗？唐僧的肉能不能长生不老，其实没妖怪能确认，毕竟没人吃过，可却依然有人趋之若鹜。”
姜九音说完之后指着自己“如今灵气稀薄，那些道士，说不定连灵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如果他们知道，我身上能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他们飞升，鲜血能驱除厉鬼，身体能温养法器，你说，他们会如何？”
“那您真的能做到吗？”
姜九音瞥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脑残的问题。
“怎么可能？说到底，我现在还是肉体凡胎啊，死了就是死了，身体照样会腐烂，变成一把枯骨。”
姜庭州看着自家的后山“原来如此啊。”
“那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办？那位陶天师，其实我是认识的，他在京城这个圈子里地位可不低。”
姜庭州说完就制止了姜九音要出口的话“姑奶奶，您要知道，现在的道士，那样就不错了，人的要求是会降低的。”
“那又如何？”
“我倒是不担心您打不过他们，但您应该知道，现在的人，手段可能没那么上得了台面。”
姜九音看着屋子里的雪花已经消失殆尽了，和姜庭州往回走。
“小朋友，你弄错了一件事，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缺那些手段，真要说起来，六百多年前，那些人用的才真的是手段，你们现在这样的。”
姜九音仔细想了一下要怎么形容。
“大概就是在过家家吧，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时代，那些人可是从万人中挑选出来的。”
姜庭州轻咳一声，不打算说下去了，他已经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姜九音进屋之后看了一眼，还真是干干净净，连一点水渍都没有。
“天师，喝上午茶吗？”
项松举起杯子。
之前姜九音倒是说过，按照年纪来算，他们喊姜姑娘就行，但是商周如今开始叫她天师了，项松自然也是跟着叫了。
姜九音看了一眼，鼻尖一动，二话不说，往餐桌那边去了。
姜庭州没有这个习惯，就告辞说要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商周看着姜庭州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自尊心倒是很重。”
“应该的，天之骄子嘛。”
姜九音吃了一口眼前的提拉米苏，西式糕点，刚开始吃的确很新奇，但吃多了还是觉得过于甜腻。
姜庭玉这个时候正抱着自己的咖啡杯，双眼都有些发直。
“我这样的人，果然是没天赋又没资格啊。”
“我以为我已经很了不起了，结果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神棍。”姜庭玉揉着额头。
她师父对上那个陶天师，都是比较客气，更何况是她自己呢？
“茅山现在有那么弱了吗？怎么说，茅山道士也是很有名气的，更何况，茅山那地方本就很特别，他练成那样，只能说明，他也没天赋。”姜九音试图安慰一下自己的后辈，但很明显，她的安慰并没有安慰到人。
“现在那位陶大师，的确是茅山在外面的代表人，今日来的目的，其实是打算示好的。”商周拿着一个茶杯，那茶杯还是自带的。
姜九音看了一眼，注意力都在那个茶杯上，商周注意到之后点了点眼前的杯子“永乐青花压手杯。”
姜庭玉闻言看过去“这是古董啊。”
就算是姜家家大业大，这样的东西也不会真的拿出来用啊，都是在保险柜里放着啊。
“别问。”项松摆手“小妹妹，你还是别问了，对于他们这样的老妖怪来说，只要活的够久，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常用品。”
商周家里，就是个泡脚的盆，那都是个古董。
“你确定他们是来给我示好的？就算我再不通人情，也知道那些人的态度算不上好，下马威还差不多吧。”
“在没看到您的实力之前，高傲也是他们的本性，更何况，还有人有意隐瞒您的实力和身份。”
“对于那些天师来说，他们没有让您去拜见，而是亲自来上门，已经算是示好了，而且很明显，您现在没有接受茅山的示好。”
“茅山？”
姜九音茫然了一瞬，一个弟子能代表师门了？
她当初NB成那样，出去之后也代表不了青云观啊。
“如今修道之人，抱团功利，尤其是茅山，龙虎山和白云观，是最惹不得的。”
“你想说什么？”姜九音看着商周仔仔细细说着这事情，人都打出去了，这事还过不去了？
“天师，这一次，茅山恐怕会不高兴，然后十有八九会和您闹一场，否则，他们茅山的面子就没了。”
姜九音吃了一块栗子糕，栗子糕太干了，吃一块得顺下去半杯茶。
“要和我闹一场？你确定？”
“茅山的地位举足轻重，那位陶天师到时候恐怕会有失偏颇，您要不和茅山的掌门联系一下？”
“茅山和青云观的关系不错，青云观如今如何了？”姜九音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她其实一直想着，却始终不敢问出来。
商周早就知道姜九音会问，在姜九音醒来之后，就让异安局去查了。
“异安局查过了，如今华国境内，没有一个叫青云观的道观。”
姜九音闭了闭眼，她好像也没那么意外。
“既然要找茅山掌门，那不如直接去茅山吧。”
“去茅山？”商周可不相信这位真的会去拜见茅山掌门。
“去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