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风踏着鲜血染红的地面一路寻到箫褚白时,箫褚白正坐在窗边悠然品茶。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在他的对面,青衣堂堂主白桦礼,赤衣堂堂主莫长庚,墨衣堂堂主端木鸿雁,白衣堂堂主方是闲,紫衣堂堂主杨远桥五大堂主均落座于其对面。几人闲茶畅言,聊得正欢,忽然沈流风不请自来,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剑毫不客气的闯了进来。
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风扑面而来,味道之浓,几乎令人作呕,也不知这人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么浓的味道。
他已经烦闷至极,连虚伪的客气也懒得伪装。两个任务已经失败了一个,这一个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完成,箫褚白必须死。
他已经不想去管明日江湖上会流传出关于他怎样的流言蜚语,他只知道现如今该杀的人一个没死,不消旁人提醒,他已经自知无法向宗主交代,若还想多活个一时半刻,得以苟延残喘,及早杀掉箫褚白也许还有活路。
箫褚白坐在窗前,一片云淡风轻,清清落落的面容上,点缀着过分精致的五官,让他的凌厉气质稍淡,多了几分舒雅和俊逸。
轻轻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过分绝美的笑意,“沈阁主不请自来,硬闯我瑞王府是为何意?”
沈流风冷笑着,“何必还在这假意客气,江宁之事不就是为引我而来,我既来了,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说完冷冷的环视了众堂主一眼,最后视线落回在了箫褚白的身上,面上讥讽更甚,“你不会想就凭几个堂主也拦得住我,箫褚白,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随即,又自顾自的点点头,“也是,毕竟你上次不自量力朝我拔剑,割断的胳膊还没长好,自然只能靠别人了。”
莫长庚早年修习霹雳掌,脾气最是火爆,听他如此出言不逊,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色难看至极,“真没想到,堂堂一代剑圣,居然也逞一时口舌之快,跟那泼皮无赖倒也没什么区别,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
沈流风走到这一步早已无所谓了,神情冷峭,朝前迈了一步。
他太强了,除了已经登顶的另外几位,天下几乎难逢敌手,遇上这样毕生罕见的强敌,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颤栗,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兴奋。
“既然沈阁主不喜欢客气的,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箫褚白淡淡说道。
余下五人倏忽朝后退去,各自占住一个角,将沈流风围在当中。
沈流风看着他们占的方位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层级,再俯瞰任何剑阵都觉得犹如小儿过家家。
六合而一,六合剑阵。
只是他表面不以为然,内心仍暗自警惕,一叠二叠三叠四,六合剑法,若合剑的六人,配合默契,进退直如一人,可将剑力提升至六倍,是个不能小觑的厉害剑阵。
四周人影浮动,数道人影开始慢慢旋转,越来越快,直到卷起一阵旋风,人影突然间消失,周围一片空白,六道人影已散在空气中。
在旁人眼中这眼花缭乱的虚影到叫人一时分不清前后左右,乱剑纷扰更是刺的人手忙脚乱,可沈流风眼睛朝四周瞥了一圈,很快分辨出杨远桥在六人中功力最是低微,当即提剑朝杨远桥刺来,此时的六人身影互相重叠早已合为一人,可沈流风只一眼,便找准了杨远桥的方位。
一剑猛然刺来。
杨远桥睁大双眼,可那剑来的奇快,自己有所感知时居然已经躲闪不及,眼看着剑当胸刺来,毫无招架之力。
可那剑到胸前寸许的地方突然又缩了回去。
沈流风只感觉当他身体倾向杨远桥时,一股巨力自背后压来,随着自己力道的加大,那压力愈发牵着自己,竟生生将自己的剑拉了回来,若自己不顾一切刺出,必然会受到这重压之力的碾压。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阵法。
沈流风被困在剑阵中,左右突围均如力打在了棉花上,硬是被反弹了回来,几次尝试后他便不再尝试,微一思索,六人中箫褚白功力最高,自然要以他的力为起点,他剑尖一晃,再次朝着箫褚白袭来。
箫褚白等他这一剑等了很久,六重剑力重叠在他的面前组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墙。沈流风一剑斩来,只如斩在了一面透明的墙上,那股巨大的反弹之力将他自己的剑弹开,震得他虎口一片发麻。端木鸿雁瞅着这个机会长剑刺来,可惜沈流风身形未顿,反手又是一剑,端木鸿雁退之不及,险些被那股凌厉至极的剑气震伤五脏。
他的心里一阵后怕,赶紧退回到阵法后面,伺机而动。
沈流风的心态越来越狂躁,最弱的不对,最强的也不对,到底谁才是这个阵的突破口。他熟知剑法,知道世间没有一个完美无缺的阵,因着施阵之人功力不同,能力参差,必有缺口。他闭目将刚才看到的几个人在心里过了一遍,在他闭目思索的时候,无数柄剑影朝他袭来,他闭着眼睛仅凭耳中之声辨别方位,身形快如闪电般的在阵内腾挪,白衣翻飞,居然一点沾不到他的衣。
是刚才嗓门最大,冲着他喷口水的莫长庚。
沈流风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莫长庚猛地一惊,视线里就对上了一双如毒蛇般的冷寒眸子。那种如被死亡之眼盯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悚然一惊,动作跟着微微一滞。
身子突然向旁一跃,箫褚白将他推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迎面接上了沈流风的一击,一切来的那样快,因为阵型临时有了微变,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涩滞仍旧被沈流风捕捉到了,浑身犹如磅礴江海般的剑气漫天撒了下来,足以淹没一切,令人窒息的浩瀚压力自天空压顶而下,内力相对稍低的几人登时被震的飞了出去,口喷鲜血,倒地不起,端木鸿雁和方是闲落地的姿势好一点,可仍旧脸色铁青,无法再进一步。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剑圣的实力啊。
如此恐怖,几乎已不是人类。
若不是此刻几人以剑阵与他周旋,若只是单打独斗,想来他们根本无法在这样的人手里走上几招。想到彼此之间巨大到有如天地的差距,心里一片动荡,既震惊于剑圣威名下恐怖若此的实力,又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愤不甘。他们这哪里是来帮忙,分明是在扯门主后腿,不禁为自己一行人偏要留下的行为感到有些羞然。
箫褚白硬接下了沈流风的一招,只觉得整条手臂抖若筛糠,半天找不回知觉,他松了松手,又将剑捏紧了,一滴冷汗顺着面颊慢慢滴落了下来。
“听闻两仪宫扶风剑乃天下第一剑,若能领教扶风剑的实力,想来才不枉此生。”箫褚白有若落梅的眸子看向他,“不知陆二宫主可否指教一二。”
沈流风额角青筋暴出,眸子几乎能喷出火来,冷哼着,“我早已说过,我不是陆玄机。”
“是不是你自己最清楚。”
一把火点燃了沈流风最后的理智,一阵剑风平地而生,凛冽如刀。
大风吹乱箫褚白的长衫,长发迎风招展,烈烈如旗,十年苦寻,终于有机会可以亲手为她报仇了。
沈流风看见对面的箫褚白居然微微露出了一抹解脱似的释然微笑,那笑明灿若霞,熠熠生辉,更让他妒恨难当,星河剑高高举起,直引天穹,天空骤然暗了下来,白云快速在天空翻涌,蒸腾,逐渐越来越狰狞,张牙舞爪,状似疯魔。
继而有雷声隐隐,一道极细的黄色闪电自半空中劈下,如游蛇般缠在了星河剑上,刹那消散于无形。
饮饱了雷电的星河剑周身散发着沉郁的冷光,与它的主人一样,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睥睨众生。
和沈流风的阵仗相比,箫褚白就太寒酸了,就是那样一把半新不旧的旧剑,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随便捞出来的,剑身黯淡无光,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看起来灰扑扑的,半点神采也无。
可当他凌风而起,以那把旧剑接住那柄满含天地灵气的星河剑时,陡然一道如烈阳般的光芒迸射而出,好似太阳落入他的手中,刺的人眼欲瞎。
不得不赶紧捂住眼睛躲避那过于炽热的剑芒。
骄阳落地,染的整个世界一片失真的白。
“轰”的一声巨响。
整个江宁好像都跟着震了一震,离得近的房屋纷纷轰然倒塌,大地开裂,一道巨大的裂痕迅速蔓延,直逼向城门处众人缓慢前行的队伍。
人们一声惊呼,赶紧躲避了开来,过了几息,地面跟着隐隐晃动,房屋肉眼可见的随之摇摆,脆弱的像是纸糊的一样。
“地震啦!”
等着出城的人更惊慌了,纷纷你踩着我,我踩着你,拼命往城外挤去,可越是推搡人越是动弹不得,城门处一片哀嚎,也不知是谁被推倒了就那样被人用脚踏着,人踩着人,乱哄哄的往前挤。
颜凉奔到近前时,被那股撞击之力震的倒飞出去老远,连着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才停住了身形,将糊了满脸的灰尘抹了一把,抬眼看去,整座瑞王府几乎已成残垣断壁,曾经雕梁画柱的典雅楼宇轰然倾塌,碎的一塌糊涂。
她再不敢耽搁,身影一跃,便跃入了一片狼藉中,在一片迷蒙灰尘中消失了身影。
向着内里急速奔跃,生怕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