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连程征自己都不曾发觉，当他听到陆凌妃嘴里那句“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时，他眸光黯淡了一些。
小孩子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程征觉得她也差不多了，还是没长大。之前那两个吻，估计也只是图一时好玩。
他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正色道：“既然决定分开，官司上的事就多用点心，什么时候开庭？”
他这口气倒像陆向薇，只是陆向薇是她妈，但她又不是他闺女！
陆凌妃肚里膨胀的气又泄了几分，她庆幸自己刚才说了谎话，他当真不在意她喜不喜欢他，怕是在他眼里，她和七年前并没两样。
她嗯了一声，不太想说话，敷衍道：“快了。”
程征边吃着饭边问她：“律师能力怎么样？要不要我介绍一个？”
他能如此淡然地吃饭，陆凌妃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这顿饭了。
她腾地起身，老板椅的椅背转了个圈圈，随后拿起棒球帽戴上，淡淡地跟他说：“谢谢表舅请我吃饭，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瞧出她又闹小脾气了，程征坐那儿看她一眼，“不高兴我多问？”
喜欢的人总是把自己当小辈看，搁谁谁高兴？陆凌妃只能在心里面无能狂怒，她不吱声，提步就走。
从他身边走过时，程征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其实程征自己也莫名，他像是想法没过脑子一样，手就抓上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大，不似寻常公子哥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样的没劲，而是历经千帆后成熟男人那种带着茧的粗糙感，触碰到她手腕肌肤时，让陆凌妃觉得那块地方微痒微烫。
程征低眸看向她的手腕，似乎也有些走神。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忘了说话。
他和她的肤色一深一白，极为惹眼。
她的手腕很细，他长指轻松地就能圈住，还空出一大截。细得好像他微微一用力，她的手腕就会受伤。
程征拇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在摩挲一块无瑕柔滑的暖玉。
陆凌妃的心随着他的动作轻颤了一下，她抬手挣了挣，开口坚持道：“我要回去了。”
她站着，他坐着。
程征没立即松开她的手腕，把她往前拉了一步，抬眼看她，“生气了？”
陆凌妃离他近了些，她的腿快碰到他膝盖了。
她好像又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香皂味，而且他语气有些不同，她不争气地耳根烧了烧。
但即使生气了她也不会承认的，她看向旁边，又动动手腕，“没有。”
虽然她否认了，但她已经把不高兴写脸上了。
程征没拆穿她，依旧这个姿势跟她说话，“跟着我到这里来的？”
因为他坐着的缘故，陆凌妃站着要比他高一些，她低头都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一张脸帅得无可挑剔，成熟又威严。
他微微仰着头看她，那眼神好像一下就能把她看穿。
陆凌妃强忍住心虚，仍然嘴硬不承认，“我才没有跟着你，我是路过的。”
程征松开了她的手腕，嘴角浅浅地向上勾了一下，仿佛就这样静静地看她演戏。
陆凌妃手腕上似乎还有他掌心的余温，明明没有被他抓着了，但心里却奇怪地更想让他抓住。
他早就发现她的车在他后面跟了一路吧，却现在才提。
她有点羞恼，于是绷着脸说：“我走了，表舅再见。”
程征从椅子上站起身，叮嘱她，“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别开小差。”
又是这种老头语气，陆凌妃觉得心烦，她随便应了一声，就开门走了。
短短一天之内和程征闹了两次一点小不愉快，也算是她的本事了，她心想。
严格来说，应该是她单方面以为的小不愉快，程征根本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
深夜十二点了，陆凌妃站阳台上倚着栏杆吹风。
风将她的长发卷起，像在黑夜里舞动的海藻。
她穿得单薄，浑身只一件真丝睡裙。鼻头都冻红了，她好像也不知道冷似的。
屋里一盏灯都没有开，她整个人隐在夜色里，只有纤长的细指上亮着火星儿。
她在抽烟。
吸一口，吐出一口烟圈，姿势娴熟，姿态妩媚，美得像惑人心魂的魅。
她闭了闭眼睛，想着白天时程征问的话。
为什么结婚，因为得听陆向薇的。
为什么离婚，因为她想听自己的。
大二的时候陆凌妃被陆向薇送出国留学，毕业后她在国外又待了一年才回国。
大约两年半前，当时她已经进入LTYKE工作。
某天在沈家老宅，陆向薇把她叫到书房跟她谈心。
陆向薇说：“你也不小了，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了。”
陆凌妃听了一惊，她不敢强烈反对，只说：“妈，我想过几年再考虑结婚的事。”
陆向薇像是早预料到她会这么说，盯着她说道：“你还惦记着程征？我几年前就说过，你惦记谁都可以，在我这里，程征不行。”
十九岁时，因为她的胆大妄为，陆向薇知道了她喜欢程征的事。
现在听陆向薇这么一说，陆凌妃心中既羞耻又苦涩。
她摇头否认，“妈，我真没有想着他。”
陆向薇看她一眼，“没有就行，他不是你该想的。”
她坐上了按摩椅，揉着额头像是很累，之后微微叹了口气。
“凌妃，这几年你爸爸身体不如从前，集团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大伯他们的人又一直对他多有排挤...”
陆向薇虽然没说下去，但陆凌妃却懂了。
实话说，这是从她进沈家后，第一次在陆向薇脸上看到这种疲倦的神态。
沈怀松目前应该真的遇到了困境，作为沈家女儿，她不能袖手旁观。
她由原来的一株野玫瑰，经过陆向薇的手，变成了令多少人艳羡的豪门千金。
她应该心存感恩，她没资格说不。
陆凌妃驱散心中最后一点贪念，问：“我结婚，是不是可以帮到爸爸一些？”
陆向薇很欣慰她的聪明，一点就通。
她点头，“虽然是这样，但我并没有不为你着想。”
听她这话的意思，她应该决定好人选了。
在陆凌妃想着会是谁时，就听陆向薇说：“沈家和傅家彼此相熟又是世交，你看他家的老二怎么样？你们年纪相当，往常也常见面。”
原来她妈选的人是傅致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