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便看见茵蔯歪倒在沙发上等饭。
看到我的瞬间,他从葛优躺变成了贵妃醉酒般的斜倚,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羊角,低音开嗓。
“我的小初回来啦……靠......怎么还带了只鸡?”茵蔯瞬间破音,厌恶地皱起眉头,“鸟毛的味道臭死了。”
“地狱的爬虫才恶心。”拉斐尔也满脸嫌弃。这个受到齐格粗暴对待也不曾红脸的人,此刻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烦躁。
天使与恶魔宿命的对立,也许是创造他们的阿塔诺尼亚人类编写在血脉中的恶趣味吧。
“纳美瑞呢?”
茵蔯撇了撇嘴:“小初真不公平呀,明明还穿着我妃子的衣服。一来就问冰块,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王夫。”
“那 how are you?”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提夫林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啊,“咳咳,你今天怎么样?”
“这才对嘛!”茵蔯狡黠一笑:“那只老蜥蜴给了我研究室钥匙,又问我薅了一张母妃的写真。我管他呢,出了这塔,我就当没这回事,真好糊弄啊!我聪明吧小初?”
“嘁,禽兽。”拉斐尔咳了一声。
“你说谁?长着翅膀的才是禽吧!”
“那长了角的就是兽咯?”
“小初!你看他!”
“你进了研究室,然后呢?帮我找到什么没有?”我揉着太阳穴,转移话题。
“有!有一本手稿,我本想给你带回来的,但是它锁在座上,我拔都拔不动。这样,明天你站研究室门口,我把重要的读给你听,或者抄下来给你带回来。诶,说起来,早上我们看到的那个血肉蘑菇,在贤者的研究室里,有整整一瓶......”
“欧塔库那儿也有。”
“冰块!”
纳美瑞倚门打量着拉斐尔,确认没有威胁后,依然防备地走了进来。
“法印洗的怎么样了,纳美瑞?”
“自己看。”
他举起了手臂,上面的印记已经消失了,连血痂都没留下。
“背上还有。欧塔库用一种细管子,扎进去一点点吸干了法印的墨水。”
“疼吗?”
“一般。他有问我用不用血肉的菌,说可以麻痹止疼。我拒绝了,没那么疼,而且......我不喜欢那菌的味道。”
“你不用是对的。”
我将暗道中发生的事和拉斐尔的发现尽数告诉了他们,说到斩杀马库斯时,拉斐尔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对我摇了摇头。
我理解他担心惹上麻烦,虽然感觉有些对不住茵蔯和纳美瑞,但还是先略去了这一段。
“总之,就是教官们在塔中用人种菌子。塔中的其他法师很可能知道这一切,但是敢怒不敢言,大法师本人有可能也是受益者。而且,不仅仅是大法师,拉斐尔昨晚还看见那个猫人是海庚领到这个客厅的。“
茵蔯还在震惊中,而纳美瑞沉思了一会,便抬头说道。
“法师只是利益的工具,不要为他们假定什么善恶。所有没有权力的人都是如此。”
“我不会因为欧塔库给我洗去了印记,就认为他是好人。他和那个给我写上法印的法师没有区别。”
我摇了摇头:“也不能以偏概全。他愿意帮忙洗掉法印已经很好了。”
“他也会用尸体上长出来血肉菌止疼,甚至可能为了这些菌子杀人,以偏概全的是初。”纳美瑞摇头,“善恶对于一个工具而言没有意义,全看它是被谁操控着罢了。”
“诶,我说,”茵蔯忽然笑了起来:“欧塔库和海庚都是这塔里的高层法师。所以你们想啊,在这塔里发生用人种菌子的事,难道不需要他们首肯?如果没有他们的协助,这件事能瞒得住其他人?”
片刻的沉默,但所有人都无声地表达了意见。
“我相信他。”
我们齐齐看向门口。
齐格走了进来,他眯眼地看向拉斐尔,眼中满是排斥。
“海庚带我看了马库斯他们种菌的所有证据,没有他我们根本没办法揭露这场阴谋。他何必贼喊捉贼......至于这只走地鸡么......”
“你相信他么?初?安格洛斯人唯一的目的就是带你离开这座塔,然后他好送你到人类保有地去。他当然会说这座塔不好,屁股决定脑袋而已。”
我还没有开口,拉斐尔便柔声为自己辩白:“安格洛斯人天生不会说谎,这是人类写在我们基因里的。我不会编造任何事,看见了就是看见了。你们兄弟二十年没见了,才相聚不久你就这么相信海庚?”
“谁知道你们的基因是不是被改造过。我不相信过期的传言,”齐格抱起了手臂,“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愚昧。”拉斐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没有像面对茵蔯时一样气愤。
“马库斯虽坏却不会对我们动手,海庚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这是机会,我要留下来调查。”
“我们在这儿都还有未尽的使命。茵蔯要去研究室,纳美瑞还要洗法印,而我要把这里的腌臜事查个水落石出。”齐格向我抬了抬下巴,“你呢?初?你要为了一句虚幻的话跟这个鸟人走么?我说了,你的命运已经不关我事了。我不会管你,但也不会帮你逃走,你自己选吧。”
齐格淡淡地看着我,拉斐尔则对我伸出了手,纳美瑞皱眉沉默,茵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齐格挡在了背后。
人类保有地......贤者是安格洛斯人,拉斐尔也是安格洛斯人......
须臾,我考虑好了,对着齐格微微颔首,“我要明天看完贤者研究室的手稿再做决定。”
“好耶!多定几个‘明天’,初就走不了了!”茵蔯啪啪鼓掌,纳美瑞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齐格只是摸了摸下巴,丢下一句“随你”,便自顾回房了。
“你确定吗初?”拉斐尔有些焦急,低头靠向我,“即便你不相信我说的,但今天在暗道中你也看到了,这里不太平,多一晚停留就多一晚危险。”
“我相信你。”我对他点点头,“但贤者的手稿就在眼前,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