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齐格点头。
马库斯匆匆站起身来,带着两三个卫士冲出去了。
齐格闷闷地,茵蔯只顾着吃饭,一时间有些安静。
没有马库斯盯着,我终于可以吃饭了。于是稍微拨起面纱,喝了一口汤。
各种香料和奶油的融合非常完美,就像在我口中引爆了一颗香甜的炸弹。
“好喝。”我小声地说。
“嗯,”齐格将整份汤推到我面前,“是霜羊奶炖的,味道格外浓郁一些。”
“海庚看起来没吃饱的样子,可以叫他上来一起吃么?”
齐格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有规矩,但他都是教授法师了,应该能够有些优待?而且放着也是浪费嘛。”
齐格没理我,茵蔯对着海庚和纳美瑞挥了挥手,海庚见到后,提着袍子走了过来。
“几位这么快就要回房休息了么?”
“一起吃吧。”茵蔯将刚刚准备好的食盒打开,“来冰块,这是小初给你挑的。”
海庚一愣,摇了摇头。
“恐怕不合规矩。”
“这算什么。”茵蔯按着他坐下,“你从进塔以来,每天都吃那些玩意?”
“嗯......”
“真的?”茵蔯不信,“我也会基础魔法。这塔里每天就这么点菜,哪够法力消耗啊?而且连肉都没有,在九狱,盘口宽的肉排我每餐得四五块呢。”
“不不,”海庚摇头,“挨饿倒是小事,触犯了规矩,受到的惩罚可就不止挨饿这么简单了。”
“开玩笑!教授法师也不行?”
“不行。”
“你们此世的规矩真是死脑筋......吃不饱饭,谁还有时间研究奥术啊?”
海庚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旦有不合规矩的,轻则挨骂,重则受刑。除了大法师那样出身高贵的人能免受这些苦楚,大多数法师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干活,比如配置魔药,雕刻符文。大家很少有时间坐下来研究奥术。”
齐格冷哼一声,定定地盯着自己的兄长:“如果不干活,难道教廷就该拿税款白白养着你们?”
尽管被反驳了,海庚的眼神却依然温柔而坚定:“我们并不想做寄生虫。白金塔内的都是有天赋的法师,明明可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比如研究效果更好的魔药,发明医疗和建造的法术,或者,像以前一样外出做雇佣兵。这些都比流水线生产符文售卖要好......只是这些天赋被禁止使用了。”
齐格反唇相讥:“天赋?天赋用不好便是祸害。我亲眼目睹一个流浪法师操纵冰棱刺穿了我们的骑士。”
“敢问是在什么情形下?难道不是在战场上?”出人意料的,海庚的声音分外坚定,丝毫不像路珀思人还在时那么懦弱,“如果他不保护自己,那就是骑士的刀剑刺穿他了!”
海庚摇了摇头,悲哀地看了我们一眼。
“齐格,我看到你和他们一起来到塔中,我以为我的弟弟是个开明人。”
“你知道吗?今天我已经比这个餐厅中所有人都要幸运,因为我亲眼见到了自己兄弟长大的样子。这里好多人从进这个塔,就再没见过自己的家人,不知道他们长成什么样子。”
“今天那个挨饿的半身人法师,本来半身人就是短生种。她离家时女儿刚刚三岁。现在她已经在塔中过了五年了,再过三年,她的女儿都能结婚了。对半身人而言,婚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而她永远都没法参加女儿的婚礼。”
“再比如大法师,他连自己父母的丧仪都是发生后一年,听卫兵闲谈才知道的。还是因为他出身显赫,才会有流言传进来。出身普通的法师,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家发生了什么。”
“我的家就在这裂冰城,我每次只能从小窗里偷偷看一眼公爵府,想着姑姑,爸爸妈妈,你在做什么......如果不是你们今天和老师说了灵魂石的事,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叫莱尼的小弟弟......只可惜,我还从没见过他,他就不在了......”
海庚的眼角湿润了,齐格也不再说话,但很明显,他心里依然不服这个大哥。
“刚刚他们提到的流浪法师,是怎么逃出去的?听说白金塔守卫十分严格。”我环顾了一圈餐厅,“刚刚我们一路走上来,从马库斯的登记,到楼梯,到大法师的套间,到餐厅,所有地方都戒备严密。”
海庚摇了摇头:“我从 6 岁就在这塔里了,从没见过除了正门之外的出入口。何况,他们说的“失踪”也未必就是逃到外面去了……”
“那是去哪儿了?”
“这儿的教官,动辄便对法师用刑,关禁闭,重劳力活是常事......”他抬头看向齐格,神情晦暗不明,“你不是教廷骑士么?这是你的职责去调查清楚吧?”
齐格冷冷地,并不点头,但眼神中的疑虑已经表现出他不准备让此事轻轻揭过。
海庚轻轻地拍了拍手,关切地看向我们:“好了,大家都吃饱了吗?好的,我领你们去卧室吧。”
我们站起身来,在法师们的侧目中离开了餐厅。
一路上,我都没有看到逃出外界的可能路径,连窗户都开的极小。几乎只有门上的信件投递口那么大,勉强起到通风的作用。然而,每当有法师路过小窗,他都会忍不住靠着窗框往外看一眼,即便外面只有被风吹动的原野,或者模糊的城市轮廓,他也会忍不住驻足停留片刻。
自由,无论所有种族永恒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