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隐约感觉有风拂过，一点点将知觉唤回到身体里。光影似乎在变化，最终黑暗覆盖上来。
我睁开眼，对上一张精致的脸，近到他眨眼时，睫毛都能扫到我脸颊。
“醒的正及时呢......”茵蔯的吐息有红酒的香气，“若只有我一人欢愉，该多无趣呐。”
这样子太欠抽了，我下意识想扇他，却发现两只手腕都被他的手掌钉在沙滩上。
舌头还有些麻，暂时发不出声音。只看到天空中的两个月亮，璀璨的星空，和眼前目光如炬的提夫林。耳边仅有浪潮和他的呢喃。
“嘘，别动唔。你知道远古时期人类留下来的故事书上，会有献祭少女给恶魔的传说吗？”他浅笑，空出的一只手撩起我的头发，轻轻嗅着，摩挲着，然后手指滑开，抚到锁骨。
“献祭之后，少女就成为了恶魔的新娘......新婚之夜，他们是如何度过的呢？”
茵蔯舔了舔唇边，像是等不及品尝美味般，吞咽着口水。
“我们是不是该，效仿古人呢？我的小新娘......你真美......嘴唇看起来好诱人，让我尝尝好不好？”
“我的拳头更诱人，要不先尝尝我的拳头？”
“真可爱，”他似乎更加兴奋了，“喜欢......小新娘的手......帮帮我。”
好变态啊，虽然舌头不麻了，但我完全不想接话。
但，必须在他做出更加奇怪的事之前挣开！
“我说，我们还没有缔结契约吧？你更想要的不是我的灵魂么？”
“我可以两个都要呀。”听到灵魂两个字的时候，他眼里放出一丝异样的光彩，“身体和灵魂都可以给我。”
“不行！只能选一个，放开我，我就和你缔结契约。”
“好呀，你的愿望是什么呢？”茵蔯轻笑，用手指卷着我的头发。
“我想让纳美瑞，就是那个精灵的法印消失。”
“哦？你要献出自己的灵魂换他的自由。”他似乎有些不悦，“他是你什么人？”
“我的愿望就是这个，你把他找来，我就和你缔结契约。”
“找不到，兴许是死了吧。”他懒洋洋地蹭蹭我的脸，“别管他了，换个其他的愿望，和我一起的愿望。”
不会真的死了吧。我本打算让纳美瑞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的，但又想起，每次我帮忙后他冷漠的神情，以及最终也没有等到的结伴答复。
算了，就算他在，也不会在乎这种事吧。也许已经一走了之。
“不许走神噢。”茵蔯贴了贴我的脸，“要不要许愿和我回九狱，做我的妃子呢？我和后宫还很宽敞哦。”
“你有多少个妃子呀？”
“咳......未来，我会像父王一样，有三百三十三位的后宫佳丽。”
“那现在呢？”
“小新娘是第一个，如果和我缔结契约，我可以让你做大妃哦。”他狡猾地笑笑，“我说了，身体和灵魂都可以给我。”
“打住！我还没有许愿呢！”
“我会让我们孩子做继承人的。”
“继承什么啊？”我有点抓狂，这人耳朵完全不会听话啊。
“继承我的领地和阿克一族的效忠啊。”
“阿克是不是......已经没了？”
“我打开湮灭，送他回九狱了，他这会正在看急诊呢。利维坦宝宝可是很坚强的！”
“湮灭是什么？”
“是送人回九狱的奥术。因为九狱在此世的反面，湮灭能打开位面之门.....”
“位面之门！能送我回地球吗？”
“只通地狱噢！”他得意起来，“这是非常强大的魔法，为了使用它，我身上的魔源都已经耗空了呢。”
“耗空......”
那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力量枯竭了？好机会！我奋身一挺！
他的手纹丝不动。
茵蔯露出了尖牙，笑的可怕。
“我的新娘只是弱小的人类......而我......毕竟是一只提夫林呀......何况，只要获得足够多的灵魂，我就能成为恶魔。懂了吗？我好奇的新娘。”
他越靠越近。
“问题问够了吧？虽然嘴硬，但作为前戏未为不可......待会，我会让你求我......求着我，取走你的灵魂......唔！！！！”
瞬间，提夫林被击飞十几米开外。
银发的精灵对我伸出手。
“我接受你的交易。”
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双竖起的尖耳朵，暴露了他心情不悦的事实。
“杀了他？”纳美瑞对着半截身子插在沙子中的茵蔯歪歪头。
“不用！我还要问问他湮灭的事。先绑起来吧。他的怪兽朋友回地狱了，不会再有打扰。”我握着他的手站起来。
纳美瑞径直走过去，他比茵蔯高上许多，毫不费力地提着茵蔯一只腿，像拔葱一样，把他从沙堆里扯出来。
然后用绑帆布的麻绳，将茵蔯捆在树上。动作如此迅速，甚至等绑好过了十几分钟，我正考虑着用海水浇人，茵蔯才悠悠转醒。
“在九狱里懒得和兄弟们相争，到了此世我还比不过一个精灵奴隶吗？“茵蔯埋怨着，“就因为我的封地在灵薄（Limbo）吗？”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封地在哪的，其实。”我坐在他对面的树桩上，“你不是说不会传送魔法吗？怎么又会湮灭了。”
他看起来反而比我更疑惑。
“湮灭不是传送。湮灭能穿透空间，送到此世无法到达的边界之外。此世和九狱，如同硬币的正反面。”
“除了九狱，湮灭还能去其他边界之外的地方吗？”
“小新娘......”
“我叫初。”我撸了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好，初......”他露出怪异而满足的笑意，“交换名字是签约的第一步哦。”
“说事！湮灭还能去哪？”
“一个正面只能有一个反面呀，”被我凶了，他露出委屈的表情，“此世的反面只能是九狱。”
“还有其他能穿透空间的魔法么？”
“我所知的，九狱是此世附近存在的唯一位面......不过，也许欧梅吉亚的白金塔会有。”
“你怎么知道的？”
“秘密。”他眨眨眼睛。
纳美瑞举起一块锋利的石头。
“干嘛？干嘛！小初！你管管他！”
“管不了，”我摆摆手，换了个坐姿，“姑且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会湮灭吗？这种魔法有强弱之分吗？有没有可能，是法力不足才只能穿到九狱？”
“有撒旦血脉的王子们都会！只不过耗费的魔力过多，会瞬间陷入法源透支的困境，而且还可能穿到大洋中间或者冰层下面。所以大家常用的还是我父王在九狱各层放置的恒定湮灭之门，能直接送到此世各大城市的驻阳使馆。但湮灭就是湮灭，只能在此世和彼世之间通行。”
“那么，为什么说欧梅吉亚白金塔能穿透其他位面？”
“也许吧，如果那位大贤者还没被战乱赶走的话。”茵蔯撇了撇嘴，“人间的战乱，居然比九狱还要频繁呢。”
“你怎么知道那位大贤者能穿透位面？”
“告诉小新娘......小初！小初还不行吗！你再举那块破石头试试！”茵蔯瞪了纳美瑞一眼，“告诉小初也没关系！他是此世最为渊博的奥术大师，我也有求于他。如果路上小初能同行，就再好不过了。婚前先度蜜月，我也不介意，嘻嘻。”
虽然我本来就是要去欧梅吉亚法团的，不必担心他假意骗我。但他毕竟是一个提夫林，刚刚还威胁过我。把这样的人带在身边，不会有危险吗？
“这片名为阿塔诺尼亚的此世，对于小初这样的人类来说，可是十分危险的。哎呀呀。”
茵蔯做出无辜的神情，“而且，法师塔被教廷和公爵的禁军把守着。小初贸然前往，怕是连贤者的面都见不到吧？”
“你能见到吗？你不也是教廷的阶下囚？”我忽然想起刚刚疏漏的一点，“如果是九狱的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教廷士官的监牢里？”
“咳咳。“茵蔯似乎想到什么脏东西，满脸恶心。
“还不是我的好哥哥们......活像一群疯狗，连我一个外封的藩王都要算计。那个齐格也不简单，居然能接到九狱大君的密令。真是好手段，居然想借教廷之手杀我。这么狠毒的招数，我用头发丝都能想出来是谁干的......"
不要谜语人啊。你们的家事和我有毛关系。我努力把对话拉回重点：“所以，为什么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却能进法师塔？”
“我是没那个面子，但是我母妃有。小初......你摸摸我的里衣衬衫上的口袋......”
看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我对纳美瑞点了点头，让他去做。
“诶诶诶诶诶，不是，如果是这个冰块精灵的话！那就直接从我外套右边第二个口袋拿！”茵蔯哇哇大叫，一脸视死如归。刚才果然是动了歪心思，如果我直接上手，这个变态提夫林可能骗我把他全身都翻遍。
纳美瑞很快取出一封烫金的帖子，但启封处盖着一个暗红色的玫瑰缠绕着V字的蜡封，帖子的一角还盖着塔形印章。我指向印章和纳美瑞交换一个眼神。他点点头，我便懂这确实是法团的戳记。
“里面写的什么？”
茵蔯摇摇头：“只有我母妃和贤者本人能打开。但只要有这封信，我们就能要求面见贤者。”
我需要一个理由来叩开法师塔的门。这封信是一个窗口，但茵蔯带来的危险，能抵得上信的价值吗？
“你刚刚说，你的哥哥在追杀你？带着你，我们会有危险么？”
“危险，也不危险。”茵蔯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上次落在那个莽夫骑士手里，不过是因为我从湮灭门出来就被扣下了。这事十分蹊跷，那个甲龙人对我的身份和来此世的时间都十分清楚，一定是我那位好哥哥给他通气了。”
“虽然现在我已经潜逃，他们未必能再找到我。但再有下一次阿克就没办法来救我了......我需要一位同行的盟友。”
我思索片刻，看向纳美瑞，如果要同行，必须所有人的同意。而纳美瑞似乎并不在意茵蔯的家事，只对我抬了抬下巴，让我来决定。
我考虑好了。
“我们三个人都是教廷的逃犯，目的地又在欧梅吉亚最为繁华的城市，一定会和教廷打照面。你的哥哥想杀了你，纳美瑞的主人在搜捕他，而我又是一个人类。如果落单，我们根本不是教廷的对手......”
茵蔯点了点头，我继续说。
“因此，我们也需要一切可以搜集到的力量。否则，恐怕我们谁也到不了法团，最后只能在净岛的刑场相聚。”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茵蔯，但你必须保证不会背叛。”
“怎么保证？”他玩味地看着我。
“这封信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还是要留在此世把信送到大贤者手里。”我举起那封信，看着他神情逐渐紧张。
“放心，我只帮你保管到法师塔，那之后，这封信对我们也没用了。”我歪着头，学着他腻歪的腔调：“这么重要的信，如果弄丢了，妈妈会生气的吧？还是交给姐姐帮你保管吧！可不要让姐姐和这封信落入教廷手里哦，小茵蔯。”
他的神色十分复杂，又气又好笑，最后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姐姐，你知道我多少岁吗？不，你知道提夫林和精灵的寿命，比人类要长多少吗？“
我疑惑摇头。
“我已经九百一十七岁了，我的姐姐......”他笑时，露出森然的尖牙，“而那位弟弟，估计也有五十多岁了吧。”
看到我的震惊和失神，茵蔯十分满意。
“看来，是时候给你说说现世的规则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