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小镇。
陈家村。
这里属于远郊,距离城里还有大半个小时的开车距离。
平日成群结队的飞鸟照着斜阳划过村寨,就是村子最热闹的时候。
放牛娃望着离去的鸟群,心中也想起了归家的念头。
远处,那放牛娃正从母牛背上一跃下来,却没想到一个脑门撞在了结实的胸膛上,惊惶失措的她正想道歉,却见一张厚实的手掌轻轻的盖住了她的整个后脑勺,并且将她脑袋后面一颤一颤跳跃着的双马尾拥入怀中。
“想哥哥了吗?”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瞬间扼住了放牛娃就要挣扎的举动。
“陈哥!”
“是我,哈哈……”
十载雇佣兵经历,他听过无数句陈哥,但唯独面前这一位女娃的声音,最能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
“小茵茵,你怎么又一个人放牛,王姨没陪在你身边?”
小茵茵是邻居家的独女,今年正好七岁。王姨是她的母亲,她生父在她四岁那年外出打工,于工地上跌落意外身亡,工头伪造了一份所谓的事故说明,即因个人危险操作导致事故发生,而工头则免于高额的赔偿金。
最终工头给了一万块打发了事,王姨心念小茵茵,不想在她这么小的年纪遭受痛苦,便暂时委屈隐忍下来,接受了一万的赔偿款。
但王姨心里明白,她的丈夫向来都把安全放在第一,不可能会做危险的操作,更加不可能意外跌落身亡。
“咦,娘亲刚刚还在……”
“噢!我想起来了。”小茵茵先是露出诧异的目光,最后目光立马转向清澈,她用手指了指家的方向,奶声奶气的同时又皱起了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眉头。
“刚刚村子来了一伙人,他们找上娘亲问路,但娘亲好像一听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就很紧张,那伙人好坏,娘亲不给他们指路他们就推了娘亲,幸好娘亲没有受伤。”
陈秦眼眸一皱,并未打断她的话。
“后面娘亲看他们走了,就悄悄跟了上去,我当时被天上的鸟儿吸引,一下子没有注意到娘亲消失了。”
“你还记得娘亲最后消失的位置吗?”陈秦听后便问道。
“嗯,就是咱家的方向。”
家?
家!
陈秦凝神眺望前去,家的记忆早已经被他淡忘,但当现实扑面而来的那一刻,他冰冷的心灵仿佛重生的凤凰,火光万丈。
十余载佣兵路,归来已物是人非,家中双亲最后一眼已是许多年前,如今对家的念想重新冲击在陈秦脑内,他的手竟然情不自禁开始颤抖起来。
“陈哥你怎么了?”
小孩子是世界上最能轻易感受到大人情绪上的波动和变化,她眼巴巴的抬头望向陈秦,心里嘀咕着这个陈哥和她记忆里的陈哥好像不大一样。
“我没事,走,哥哥带你回家。”
陈秦一把抱起小茵茵,踏步朝记忆里的家中赶去。
虽然从时间线上来说,父母亲这次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既然归来了,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父母。
当年的遗憾,就让重返十八归来的他来弥补!
陈家门口。
两张破碎的春联半旧的躺在地上,四角微微卷起失去了往日的生气,春联上面的字还是陈秦大年三十前写上去的,陈妈十分珍稀,就因为是自家考上大学的儿子书写的,所以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好好保养起它。
破碎春联的一旁,簇拥着三人,他们神色慌张,额头上已经凝聚了些许汗珠。这汗珠不仅仅是忙碌一天凝聚的劳动结晶,更多的是冷汗,是被人威逼出来的忌惮。
“你们不是说好了月底才结嘛,怎么突然就变卦了,你让我们一下子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钱还你。”
陈爸一手护着身后的陈妈,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旁边是同样做着守护动作的王姨,她脸上挤出的笑意已非常僵硬,同时还顿感口齿干涩,很想喝杯水。
而站在他们三人对立面的位置上,正是给陈家下放高利贷的债主。
领头的那位叫李贼,地头蛇,经常活动在各种偏僻的村落,专门给穷人放高利贷,欺负老实人。
其惯用手法就是提前讨债,榨干借贷人,遇到不肯乖乖给钱的老实人,动用武力都是常有的事。
“月底还?我这么多兄弟不用吃饭了?”
李贼歪着嘴,装作满脸苦涩的哼哧道。
“你不要忘记了,当初是谁哭的稀里哗啦跪在地上求我借你一万块钱,我当时可是警告过你了,在我这里借的钱,到时候还的可不止一万。”
“我看你为了孩子上学,能抛下面子跪下来求我,我才借给你,现在还没月底,正好利息不多,加上本金一万,你再一共还我三万块,咱们就一笔勾销了,说不定我哪天高兴,还亲自去学校看望你孩子,帮你们看看他有没有学坏,替你们把把关。”
“对啊,替你们把把关,我李哥除了助人为乐之外,还看人最准,到时候你儿子要是想买新手机买新鞋子没钱,我李哥一定会出手的。”
李贼身边的小混混随声附和起来,他们笑得像在风中随意摆动的狗尾巴草,生怕没人注意到他一样。
“别!别去见我儿子!我儿子才不会借高利贷!”
陈妈一激动便吼了起来,她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绝对不能这帮人给他沾上高利贷。
陈爸一把拉回挣扎的陈妈,这伙人他们惹不起,若是挨顿揍,她羸弱的身子可吃不消!
“你冷静,孩子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注意身体!”
陈爸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
但眼下能安顿一个是一个。
见陈妈不再说话,陈爸扭头朝向李贼疑惑道:“你刚刚说本金加利息要三万?是不是算错了,按当时借的利率,到月底也才一万二,我们已经说好了,怎么现在又变成三万?”
李贼早猜到陈爸会这么问,他铁打的脸皮根本没有因为对峙而面红,只见他反而笑道:“一万二?打发乞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