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煜掀眼皮看向院中央紧闭着花苞的红莲，那红莲缓缓打开花苞，露出莲心处两具尸体。
商琼欢赶忙凑上去，她伸出手想去触碰谢时礼那苍白的脸颊。姬千煜一瞥红莲旁上下窜动的业火，业火立刻会意的挡在了商琼欢面前。
“它是在告诉你很危险呢。”
姬千煜走到小姑娘身旁，还贴心的将小姑娘的额前碎发掖到耳后，看着身前人始终不说话，他悠然开口，决定打消些小姑娘心中的愧疚：
“欢欢，他们能救回来还得多亏你。”
“什么？”商琼欢不明所以，回头看着姬千煜，等着答案。
“他们的魂魄离体，本该随风消散。但是……” 姬千煜的话点到为止，说到这份上商琼欢也应该懂了，只有让她自己去串起这整件事，那万分重的愧疚才会消减几分。
但是什么？
但是她在危机中悟透了昆吾十三式的第六式，本是一念杀招，却在阴差阳错间召回了他们的魂魄，所以姬千煜才有机会让他们死而复生吗？
这样的机缘巧合，算是上天对她的同情吗？
不，应是对其他人的同情。
“哈哈……”商琼欢只觉得这很可笑，于是便笑了出来，她从未笑得如此肆意畅快，引得姬千煜眼中多了份探究和不易察觉的不安。
“啊……玉玉，他们多久能醒来？”商琼欢直等到笑得酣畅淋漓了才停下，她看着红莲中躺着的两人。
姬千煜如实回答：“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
“反正就是还会醒来对吗？”
“对。”
姬千煜赢得毫不犹豫，这份实力还是有的。
“玉玉……那裴宿呢？那一剑穿透了他的灵府，身体没保下来，魂魄还有希望吗？”这次商琼欢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事，神色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魂魄现下就在莲中滋养，等凝出了意识再给他淬炼出具身体就无妨。少则十几年，多则二十几年。”说这话得时候，天边隐隐有雷声响过，姬千煜抬眼看去，神色上的轻蔑肉眼可见。
姬千煜对小姑娘向来有求必应，跟天道抢人的事情，他干得出第一次就干得出第二次、第三次。
他猖狂的明目张胆，可天道偏就拿他没办法。
“玉玉……谢谢你。”
这句感谢中的真挚姬千煜听得明白，他知道小姑娘谢的是他做的这一切。
“那就以后再谢吧。”姬千煜极其坦然没有半分心虚的接受这份诚意，这句“以后再谢”中的心思也可谓是昭然若揭。
他没去解释这两具尸体不是他带回的，也不提墨砚屈尊只为留她一时，更不会说他提的那些要求。
毕竟他要的就是断舍离啊，断掉这里会让小姑娘怀念的存在才是他的目的。
“什么叫……”
“欢欢，你先回屋收拾一下，我们要去见宗主了呢。”
商琼欢刚想问什么是以后再谢，话说到一半就被姬千煜打断，被业火推搡着进屋的她尽管有些搞不懂姬千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顺着他的心意回了屋。
身后的业火完成任务后还贴心的把窗户给关上了。
见小姑娘回了屋，姬千煜方才勾起的嘴角压了下来，神色漠然的往院门口走去。
“你答应过本座不会再私下来见她。”姬千煜看着门外树下站着的墨砚，语气冷然。
“……不会有下次了。”墨砚是在跟姬千煜说话，但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院落，他在等着自家徒弟出来，最后在描摹一次那道身影。
“呵……确实不会有下次了。”姬千煜看着墨砚的目光一直盯着院内心，下不满却也并未驱赶。
两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蓦的姬千煜开口：
“她要出来了，别让她看见你。”
“……好。”
姬千煜知道墨砚是个遵守诺言的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他的嘴角勾起，迎上了那道从门中走出的身影。
墨砚独自站在树下，看着院中两人
“你出去做什么了？”商琼欢察觉到姬千煜是从门外进来的，很敏锐的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出去看了眼。”
没等姬千煜说完商琼欢就往门外走，姬千煜也没拦，站在原地看着，只是嘴角的笑意有些悻然。
“真的没来吗……”商琼欢站在门口，神识所到之处，空无一人。
“走吧欢欢。”姬千煜走到商琼欢身旁，牵起她的手。
“……”树下的墨砚蹙眉看着。
若他不想，商琼欢则看不见他。
“等等。”
商琼欢抽出手，朝着墨砚所站的那棵桃花树走去。
“欢欢……？”姬千煜有些不确定的叫着商琼欢，就连树下的墨砚都难掩眼中的惊讶。
“怎么了？”在两人的注视下，商琼欢在桃花树下停步似是在辨认些什么，然后轻笑一声，与墨砚擦身而过，她从怀里拿出个的东西放在手中看了会儿，随后小心的挂在了桃树枝上。
“师尊，你要是回来了，可得拿走啊，知道吗？”商琼欢低声轻语，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叮嘱身旁的墨砚。
“……好了，走吧。”商琼欢走回姬千煜身边，再次回头看了眼那棵桃花树。
“走吧。”姬千煜这下也不在乎小姑娘刚才挂的什么东西了，直觉告诉他自己或许低估了小姑娘对墨砚的了解，现在他只想赶紧带着小姑娘离开这里。
“……”直等到两人御剑飞远了墨砚才现身，他回头看向自家小徒弟挂在桃树枝上的东西，那是个冰蓝色的剑穗。墨砚抬手取下细细抚摸。手感柔顺薄凉，墨砚瞬间就猜出了这是他放进乾坤袋中一同给了商琼欢的冰蚕丝。
冰蚕丝弥足珍贵，他送给她的本就是最后一卷。
他忽地想起十年前跟小徒弟的对话：
“师尊，徒儿看其他长老的剑上都带着剑穗，师尊为何不弄一个呢？”
“为师不需要。”
“师尊，若是有人送你，你会带着吗？”
那是他的宝贝徒弟长大后第一次问他修炼之外的事情，而他当时的回答是：“会。”
没想到他一个“会”字，她记了十年。
隐月剑微微嗡鸣似乎是已经迫不及待，墨砚回神，将手中的剑穗仔细地、慢慢的系在了隐月剑柄上。
墨砚看着商琼欢他们离开的方向，像是在回应商琼欢话：
““……为师知道了。”
声音极轻，与墨砚身上那清冽的气息一同，消散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