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呵一笑，起身朝门口看了看：“将军恕罪，陛下这日龙体抱恙，杂家还得赶着回去侍奉，不知将军这名录还要等多久呢？”
莫庭旭暗暗咋舌——这宫里头几个常在皇上面前露脸的都是成了精的，能说的事得有好处才说，不能说的事，半个字都别想打听到——他刚才那三两句似真似假的慰藉，估计是因为皇上下旨的时候还没有明确削官的意思。
莫庭旭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见他不愿意说，也就笑笑带过，喊了人去催促，转而随口问道：“陛下前些时候的风寒入体还未痊愈吗？”
内官长叹了口气：“今日三皇子入宫来不知道同陛下说了些什么，陛下他......如今正卧床呢。”
莫庭旭心头一紧：“陛下他，可还无恙？”
内官睨了他一眼：“太医来诊过了，说陛下近来伤了底子，加上急火攻心，需得静养一些日子。”说着又看了他一眼：“将军且在府上委屈些日子，待陛下醒了，将军有什么疑问再当面求证罢。”
莫庭旭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皇上虽然卧病，却无碍性命。
莫府的名册终于送上来，内官一一确认过人头，在各个出口安排了把守，便离开了。
等他走后，莫庭旭才又回过味来。
这内官是知道太子身故的事的，加上细想之下刚才他提到三皇子的时候态度似有异样，因而他多说一句，恐怕是以为自己问的那句是在担心易储之事。
莫庭旭抬头看向天边，日头渐沉，浮云犹如火燎一般，刺得眼睛生疼。
金陵城中忽而戒严，三五步便有一个队巡防，每两队巡防又是交差巡视，简直要把街巷都围成不透风的铁桶。
饶是青雾身法如鬼魅，也不得不尽可能绕着他们巡防的路线走，费了不少力气才没惹他们注意。
等他到了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半，落地之后一看屋内只有江翊一人，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兰昊人呢？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啊？”
“发生什么事了？”青雾从小情绪表达都比较单薄，江翊从没有见过他这样惊慌失措大汗淋漓的模样，沉声问。
青雾把莫府的事详尽转述了一番，但由于他并没有听到圣旨的内容，江翊提问的时候他大多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让人越发不安。
江翊沉默片刻，往门口看了一眼，道：“阿晟这两天每次外出都要一两个时辰才会回来，今天刚走不到一刻钟，估计没这么快回来。”
青雾语速都不自觉加快了：“那怎么办？现在派人去找他吗？”
江翊摇头：“他没告诉我去哪里，与其浪费时间派人去寻他，不如先去莫府看一下情况。”
青雾疑惑道：“不告诉他吗？”
江翊：“你找人打探一下宫里今天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皇帝那边刚打消对大哥的怀疑没两天，突然来这么一出，必定有什么缘由，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不要告诉他。”
青雾半知半解，却觉得他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点了下头，临走前提醒道：“城中巡防比平日增加了三倍不止，主子你出门的时候务必小心。”说着便从窗户跳出去径直往皇宫去了。
金陵城巡防之前在莫庭旭的规整下疏而不漏，完全足够应付平常事件，即便是增加，也没理由一下子增加三倍。
今天早上探子来报的时候还是一切如常，到底是什么样的突发事件，让形势陡然变得这般紧张？
江翊心里心生不安，想了想找了张纸，给莫庭晟留了言压在茶壶底下，从窗户一跃而出。
二人前脚刚走，本该一两个时辰之后回来的莫庭晟却推开了房门，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道藏了什么，探着头往里面找江翊的身影。
进了屋关上门就发现，屋里是空的。
莫庭晟那点准备惊喜的兴奋感全都没了，在床边坐下，拿出藏在背后的那只手，摊开来，手心上躺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挂饰。
那小玩意儿刀身用的木雕，木料通体漆黑透亮，乍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刀柄部分用了银锻，经受反复的敲打之后呈现出沉稳的银黑色。
此外不过成人半个手掌大小的刀面上精细雕刻出了青竹纹理，用上好的玉石镶嵌，光影变化之下竹叶的脉络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莫庭晟用手指在刀面上点着，嘴里嘟囔道：“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这时候出门，你小子倒是会替我省心。”
自言自语着，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他没来得及想，迅速把小刀塞进了枕头底下，一边忍不住又开始想象起江翊看到这份礼物时候的表情。
下一刻，一群官兵打扮的人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