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怎么回复的，姜楠实在想不起来了。
当时脑子里的神经跟棉线似的拧做一团，心里又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然后呢？你说好啦？！”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姜楠不禁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
桑觅平常都住宿，只有周六下午到周日下午的假期。
周六晚上她跟父母去了一场画展，办画展的画家正好是她爸的朋友，二人久别重逢立马约了晚饭，可怜的她不得不在二老那周身围绕着的经久不衰的艺术气息下硬着头皮听他们聊她的画，末了还被带去大画家的画室里接受洗礼，压根没空跟姜楠打通电话。
今天周日晚自习她借口身体不适请假回了家，才有空跟姜楠煲电话粥那么久。
这还是桑觅头一回听到姜楠跟她分享自己的感情史，听见少女情窦初开的故事开头就一直全神贯注不敢错过她说的任何一个字，甚至为此请了一晚假。
虽然现在的她也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没心思好好复习文化课。
“你疯啦……”姜楠被她喊得耳膜嗡嗡作响，一回想起当时情景，她的耳根子就不受控制泛起红晕，“我好像是说了好吧……”
“妈！你别敲了别敲了我马上闭嘴。”桑觅把手机挪开了些，朝着门外被扰了安宁正在试图破门而入的桑妈妈喊了声，回头继续说话终于知道压低了声贝，“那你跟答应他有啥两样？但我听你说那些，感觉他确实挺真心的诶。不过男人很会装的，特别是这种帅而自知的，不排除你的描述是添了滤镜的。”
姜楠正用肩膀和左脸颊卡住手机，合上书桌上早些时候摆开的练习题收进书包，又想起班主任的任务，俯下头从桌肚里摸索出几本以前做的语文和英语笔记放进书包，然后掏出一本草稿纸，拿起一支圆珠笔开始毫无章法地涂鸦。
“我没夸张。就是我总觉得他做什么都轻车熟路的，也有可能是我觉得他实在太好了，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姜楠的声音很慢，像是在沉吟着某件令人费解的事，思绪已然飘远，声音仍轻柔，“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像是有很多海鸥，轻轻扇动翅膀就掀起汹涌波涛。我都想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
话音刚落，她回过神来。
落笔处，周拓的名字跃然纸上。
她怔忪片刻，又红着脸把那二字划黑。
“我的宝贝，你就是陷入爱河啦。还有啊，你很好的好吗？又温柔又漂亮又上进，哪里比他差啊？”桑觅哀怨，“这小子，他以前谈过没啊？”
“人长得什么样到底，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啦。”
“哎你不懂，我觉得全天下没人配得上你。”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他要是感情史不干不净你绝对不能要！”
……
“打住打住。”姜楠把草稿纸也收进了书包夹层，耳边不停响起的人声和话里的内容都让她嘴角抽搐，“算啦，这些现在都不重要，还是学习重要，我就是憋不住想跟你说而已啦。你不是跟你爸妈说身体不舒服请假的吗？这么生龙活虎的当心被抓到等等要挨骂啦。”
“我的命能有你的恋爱重要吗宝贝？我跟你说你必须得擦亮眼睛……诶妈！不是我说我眼睛好酸啊有没有眼药水啊妈！别开锁啊……”
桑觅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电话那头不出意料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姜楠把手机拿离左耳，看着屏幕已经跳转到聊天框的手机不由失笑摇头。
月亮悄悄藏匿在厚密的云彩里，月色溶溶浸窗，星与月的微弱光辉伴着人间盏盏灯火随黑夜陷入沉寂。
一夜无梦。
待她醒来时，柜子上那日复一日准时上班的闹钟尚未响起。
姜楠轻轻睁眼适应了光，慢悠悠地抬手拿起它。
关闹钟的按键在哪呢。
磨蹭了半天才摸到那个熟悉的位置。
昨日与周拓的对话顿时充斥脑海，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快速起身。
走到窗边，拉开帘布，一缕阳光顿时穿透玻璃洒落下来，洒了一地的金黄色。抬眼望去，窗户似是笼着一团雾气，她不由得伸出手指，在玻璃上留下几道水痕。
“早安。”
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
又小声呢喃了一句。
“早安，全新的一天。”
属于他们全新的一天。
好期待见到他。
从他向她再次表明心迹，她也顺从心意做了回应之后，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总而言之，比起那日口是心非伤了他之后一直保持着距离要让她高兴太多。
桑觅说得对，这跟答应他没什么两样，如果在高考后，现在的她也许真的会毫不犹豫答应。
因为她已经感受过违背自己内心有多么折磨，起码现在，她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虽然可能不敢正眼瞧他，不过总是能偷偷瞥上几眼的吧？
当姜楠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上寥寥几人，一眼望去便看见周拓的位置也还空着。
坐在他位置后的杨雯雯倒是已经坐在位子上复习了。
姜楠本想垂眼走过当做没看见，却不料被她出声叫住。
“早上好呀班长。”
人们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平常不跟她打招呼的人此时如此热情，安的又是什么心。
姜楠看着眼前堆了一脸笑却怎么看也不真诚的女人，也勉强挤出一抹笑回敬。
“早上好。”
“班长，你之前是永安中学的学生吗？”杨雯雯放下笔悠悠开口，眼前本要走回位子的姜楠动作明显一滞。
“对，怎么了？”姜楠转身看她，眼神里却没有太多情绪。
当初她便是在长明中学上了两年才转学去了y市，若是有人知道她曾经的不堪倒也不稀奇。
只是长明来这所高中就读的人实在太少，大多也不大认识姜楠，因此并没有任何人提起她的过往。
如今她谈起，想必也是从哪儿听来了。
不过早在来这里前姜楠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短暂地失神后就回复了正常。
“果然是这样诶，我这个周末才听我闺蜜柳心妍说起你来着，她也挺想你的，不然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门口蛋糕店坐会聊聊天怎么样？”
柳心妍？
听见这个名字时，她不由得一愣。
她的名字和过往围绕着她所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肺腑，纵然只是轻轻一下，那痛感却是蔓延开来，深入骨髓。
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都是她先扣在姜楠头上的。
李雯雯难道不知道么？
看见她眼睛的那一刻，姜楠才恍然大悟——李雯雯人畜无害的脸蛋下藏匿着的是对她满满的恶意，跟当初的柳心妍竟是如此相像。
她觉得自己也是颗软柿子，能被随意拿捏么？
姜楠其实也没想再跟她做一些虚与委蛇的事了。
只是尚未等她开口，隐隐带着汹涌暗流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李雯雯，管好你的嘴。”
姜楠不禁抬头望去。
周拓总是来得恰逢其时。
他拎着的包被充满情绪地扔在桌上，即使极力克制着也仍是一脸怒容，平常满不在乎的样子已然快要维持不住。
他的语气很克制，可里边的责备和愤怒早就呼之欲出。
姜楠觉得他好耀眼。
可是很奇怪，他这么凶做什么，他也知道这些事情吗？
姜楠心下突然觉得惶恐。
“啊？”李雯雯似是不明所以般抬头看向他，“怎么了嘛？我朋友是姜楠朋友，我们……”
“脑子里少装点东西，对你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