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道寂寥而空旷，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溅起一串灰尘。
汽车的轮胎碾压过柏油马路上凹凸不平的石面，发出刺耳声响。
姜楠从路边的小卖部买了平日周拓给她带的酸奶，递给那个倚靠在街边木制长椅上的少年。
“喏。”
她弯腰将酸奶递了过去。
周拓的视线在她的脸颊扫过，喉咙动了动，却没有伸手去接。
姜楠咬了咬唇，手指不安地捏了捏手中常温的酸奶。
“你怎么了？”
姜楠抬眸问道，眼神澄澈透亮。
周拓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罪人。
利用她的善意得到她的拥抱。
周拓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她的酸奶，指尖不经意接触，她的手冰凉至极。
“回去吧。”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隐忍又克制。
姜楠没有回话，一言不发坐在了周拓旁边的位子上。
周拓侧首瞥了她一眼，她正捧着自己的那杯酸奶低头喝着。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散了她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露出白皙莹润的耳垂。
周拓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酸奶，想伸手帮她拨弄一下耳畔的碎发。
“你呢，不跟我一起走吗？”姜楠突然偏头问道，周拓的手僵在半空，而后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发上。
“嗯，等等要回趟医院。”周拓揉了揉头发，看不清表情，“我奶奶病了。治不好，我妈把她接回去了，落了点东西在医院，我过去拿。”
周拓的语调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
姜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前段时间，周拓为了看奶奶跑回了家，那时候应该还不知道奶奶生病的事情吧。
姜楠看着他略显颓丧的侧颜，眉宇之间的忧郁和烦恼让她觉得心里头有些沉闷。
“嗯，路上小心。”
她轻声说道。
“嗯。”
姜楠转身朝着家方向走去，她没有听见身后的那抹身影渐行渐远，待回头时，那抹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
回家以后，姜楠将自己扔进床上，蜷成一团，将脸埋在枕头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扑面而来的男孩气息，本在一瞬间让她变得心猿意马，可当知道了他的忧愁时，所有的绮思都消失殆尽了。
姜楠的手指在脸颊上摩挲着，脑海中闪现的全是刚刚那个拥抱和那张憔悴苍白的俊朗面庞。
桑觅也说过，她的共情能力比平常人强好多，看个翻页漫画都能哭。
她叹了口气，横竖睡不着，就又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喝杯茶多熬一会看看书。
开了门，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慢慢摸索着去到厨房，贴着墙壁寻到了厨房灯开关。
拿起水壶和茶包，煮了一壶茶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她将茶杯倒满，端起茶盏嗅了嗅。
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她抿了一口茶水，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肺腑里。
她的眼眶也有点涩。
提前知道了自己将会失去亲人，一定很痛苦吧。
被父亲抛弃的她和母亲当初内心的无望，却远没有这已经知道不久后就要和亲人天人永隔却回天乏术的绝望痛苦。
她仰头，将茶盏重新放回桌面，闭上了双眼。
良久，姜楠睁开眼，将茶盏里剩余的茶水全数倒掉。
实在太苦了，看来她确实不大会泡茶。
而后几天，周拓都一如既往按部就班来上课，在同学眼里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冷酷占大多数时候的人，因而并没有多少人发现他的异样。
但是姜楠总觉得他的性格似乎更加孤僻了。
终于喻文州也忍受不了了。
“狗日的，周拓平常打球脾气好得跟什么似的，现在隔三差五就阴阳两句，到底怎么了？”
姜楠这才知道周拓的心事连最好的兄弟也没有告诉。
好几天周拓都没有参与班级的排练，姜楠虽然一直在帮他打圆场，但运动会临近，她还是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
“楠楠，周拓再不来排练你没搭档怎么练习嘛。”林婧皱着眉头，“感觉最近好久没听过这位爷说话了，喻文州都没敢招惹他。你知道怎么回事不。”
林婧一副八卦兮兮的模样。
姜楠愣了半晌，摇了摇头。
"你说那些女生都喜欢周拓哪儿啊？感觉他跟个闷葫芦似的，好无聊的。”林婧托腮做沉思状。
姜楠闻言轻笑：“还行吧。他最近心情不好吧，我晚点找他说一下排练的事情。”
林婧摆摆手：“算了，咱们不讨论周大少爷了。楠楠，月考要到了我还有好多不会，你教教我呗。都是因为第一个月安排了开学考都没有排个月考，害我一下都很松懈啦。”
姜楠笑着应了下来，反正教林婧的时候也能顺便巩固知识。
月考在运动会之前，周拓这样天天动不动翘掉一两节晚自习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
感觉好久没看见他傍晚去食堂吃饭了。
姜楠迟疑了一会，缓缓说道：“林婧，你说不然等等我喊上周拓一块去吃饭吧。”
姜楠想，私心应该远大于那份所谓的本分。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看见周拓一蹶不振。
“真的啊？那我可不去当电灯泡，你俩自个吃去吧。”林婧惊呼一声，又很快降低音量小声调笑姜楠，“不愧是班长大人，该操心的真多。”
“看题吧你。”姜楠气极反笑。
于是姜楠在最后一节课从草稿纸上撕下了一片小角，工整地写下邀约，然后叠成小三角形，悄悄伸手放在身后周拓的桌上。
周拓抬头，目光恰巧落在那张折叠整齐的小纸条上，他伸手拿起纸条，展开。
上面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下课一起去吃个饭吧。】
也许是怕他不知道是写给自己的，姜楠甚至在右下角写上了周拓的名字。
感觉到身后的人抬头，姜楠心下突然有些慌乱，微微坐直身体装作投入课堂。
周拓低沉暗淡的情绪似是得到了一点生气。
他缓缓落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