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得知自己刚刚失去了一样何其珍贵的宝物,但楚留香本不就是在乎外物的人,心痛也是心痛在这样一件可以活人性命的宝物竟然以这样戏剧的方式失去。
所以楚留香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一边饮酒吃菜一边同玄琴攀谈。
“在下楚留香,同姑娘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玄琴饮下一杯酒。
这飞仙岛的酒还真是别有风味,有点像米酒,还带着点微甜,就是挺上头。
乍然听到旁边男子说自己是楚留香,玄琴挑了挑眉,也没多诧异,至多就在心里感叹一句:哎,那个跟陆小凤风格很像的“盗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还别说,这楚留香虽然一见面就美人长、美人短,明晃晃是个风流浪子,眼神之中却全无邪念,只有对玄琴外貌的惊叹和欣赏,否则玄琴也不能跟他好好的一桌喝酒。
所以玄琴也很大方的将自己的名字告知对方。
当然,若是美人有意示好,楚留香这样的人也很愿意顺杆爬。
听到玄琴的名字,楚留香表现的很是诧异,说道:“原来姑娘竟是最近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素手医仙’。”
玄琴问道:“什么‘素手医仙’?”
楚留香说道:“姑娘竟然不知道么?你治好了江南花七公子和无争山庄少庄主眼睛,如今江湖上都说姑娘是医术丝毫不输张简斋的神医。”
玄琴摇了摇头,说道:“我离开无争山庄之后,一个人走走停停,四处游玩,还真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竟已算是有些名气的人了。”
楚留香笑道:“姑娘如今何止是有些名气,简直是非常有名气,江湖人打打杀杀,总免不了受伤要求医,一个神医的出现总是会格外惹人注目一些,更别说,那两位公子的眼睛可是众多神医都说回天无力的。”
玄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甚在意的说道:“只能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也实在称不上什么神医。”
楚留香笑了笑,说道:“如果这样的医术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世上的大夫岂不都是庸医。
也难怪姑娘会认得这样罕见的灵鱼,在下在海上生活这么多年,竟还不如姑娘见识广博。”
玄琴回道:“术业有专攻,楚公子能将‘盗’之一字做到极致,已是十分了不起。”
说着,玄琴微微靠近楚留香,神秘兮兮的说:“我虽是初入江湖不久,但出门之前陆小凤曾经给我恶补过江湖上的一些人物背景,陆小凤说他有一个朋友名为司空摘星,江湖人称‘偷王之王’,就是不知道‘盗帅’和‘偷王之王’哪个人偷盗的本事更高?
今日咱们有缘相逢,楚公子能否为我解惑?”
楚留香见状,也神秘兮兮的靠近玄琴说:“说实话,楚某也不知道。”
玄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留香,怎么看都不怀好意,“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两个就没想过比试比试?”
楚留香微微笑道:“我看姑娘不是好奇我们两个哪个本事更高,纯粹是想看好戏。”
玄琴被人戳穿了心思,一点都不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说:“看好戏怎么了,人生漫漫,寂寞如雪,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怎么过的下去。”
楚留香笑道:“姑娘想找乐子还不简单,何必非要看楚某与人比斗。”
见那貌美的少女盯着自己,那双过分潋滟的漂亮眼睛疑惑的眨了眨。
楚留香按捺着自己胸口那只有些躁动的小鹿,问道:“姑娘可知道这飞仙岛什么最有名?”
玄琴想了想,说道:“花满楼说过,南海的珍珠品相极佳,而南海海域又属飞仙岛附近产出的珍珠最好,如果还要再算一样有名的,那就是叶孤城了。
怎么,难道楚公子想拿叶孤城找乐子,怎么找?什么时候去?”
楚留香轻咳了一下,尴尬的说道:“玄琴姑娘说笑了,剑仙叶孤城乃是江湖顶尖高手,在下可没这个胆子拿他找乐子,怕不是要被他那‘天外飞仙’给一剑劈了。”
玄琴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对,那家伙一看就凶的很,惹恼了他,那是真敢下手劈啊。”
楚留香疑惑道:“听姑娘的意思,是跟叶城主发生过不快?”
玄琴拿手指了指脖颈上的伤痕,扯了扯嘴角,说道:“新鲜的伤痕,今天现划的。”
楚留香惊道:“怎会如此,二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留香自然早早注意到玄琴脖子上的伤痕了,但他自觉两人刚见面,不好一上来就掲人家的伤疤,绝没想到竟还跟这飞仙岛的主人有关。
玄琴就将今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期间不止一次吐槽叶孤城小心眼、没见识,早晚要还他一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很不想承认被玄琴的那句“没见识”内涵到了。
毕竟在海上睡觉这种事儿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啊,也实在不怪叶城主起疑。
但作为一个聪明人,楚留香很知趣的没有出言反驳玄琴。
两人这顿饭聊得颇为尽兴,所以一吃完饭,玄琴就准备跟着楚留香去见识见识这飞仙岛的乐子。
而在两人离开后,这间小酒馆的老板一瘸一拐悄悄的到了城主府。
听完属下的汇报,叶孤城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思量。
他让城中的暗线注意玄琴的动向,自然是因为没有彻底解除对她的怀疑。
却没想到,如今对方的嫌疑不仅解除了,还带来一条这样让人惊讶的消息。
“水灵珠?”
想到玄琴口中此物的神奇,叶孤城下令让岛上的渔船出海捕鱼的时候,都注意一下有没有类似特征的鱼。
还有楚留香,没想到此人竟到了他的飞仙岛。
玄琴跟着楚留香一路走到了飞仙岛的东面,就看到了一面广阔的海滩。
夜幕已经渐渐降临,群星璀璨,明月高悬。
沙滩上已经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特制的长桌足有四五丈,不断有民众来到这片沙滩上,每个人的手中都带着食物或酒水放在长桌上。
楚留香解释道:“这就是飞仙岛有名的焰火集会,一般来说会从正月一直进行到二月二‘龙抬头’才会结束。”
玄琴好奇的看着来往的人群,问道:“每个来参加集会的人都会自带酒水吗?”
“是啊。”
玄琴抬头看向楚留香,说道:“可是我们没有啊,难道你是想带着我偷偷混进去蹭吃蹭喝?”
“谁说我们是蹭吃蹭喝”,楚留香抬手一指身后的大海,说道:“我们带的食物不正在里面吗?”
玄琴微微笑道:“我跟你一起去取。”
楚留香在海上安家,乃是潜水的好手,玄琴更不用说了,入海跟回家没什么不同。
两人没用多久,各自带了不少海货上来放到那张长桌上,当做自己上交的份额。
集会很快就开始了。
民众们分享着彼此带来的美食美酒,兴致上来了就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
玄琴第一次参加这样热闹又淳朴的晚宴,整个人新奇又兴奋,也尝了不少民众们带来的酒菜。
她在酒馆的时候就跟楚留香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情绪上头又喝了不少宴会上的酒,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海滩上有不少年轻的男女牵着手载歌载舞,玄琴本来在一旁看的高兴,突然后方伸出一只手拉着玄琴也跑入了其中。
玄琴看向对方,是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小姑娘脸颊跑的红扑扑的,两颗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姐姐,你是外地来的吧?既然参加焰火集会怎么能只看着呢,跟我们一起跳啊。”
不等玄琴回答,那姑娘就拉着玄琴一起跳起来。
温暖明亮的火焰,节奏明快的舞蹈,还有不远处飘来的食物香气。
玄琴本就有些神志不清,这会儿被周围的气氛渲染着,也跟着一起跳动起来。
楚留香看着人群中那个永远都在吸引着人目光的少女,欢笑着、舞动着,只觉得心中也被一种难言的喜悦充斥着,不由走过去也加入了其中。
在这种忘我的欢乐中,在意识飘飘荡荡迷蒙中,玄琴不知不觉变换了舞姿,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舞蹈。
火光摇曳中,满月照耀下,那少女一身青衣,墨发随风飞扬 ,柔腰曼舞,水袖轻扬,银色的月辉似一道轻纱轻轻披在少女的身上。
楚留香已觉自己无法呼吸了,胸腔里的小鹿疯了一样四处乱撞,撞的他胸口生疼。
四周也早就安静下来。
少女的周围自发隔离出一段真空地带,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她,看着月亮的女儿在舞蹈。
众人身后的海滩上,明暗交接处,一道白色的身影看着人群中的少女忘情的舞蹈,静静地离去,如同不曾离开过。
玄琴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栈的床上,想起昨夜的宴会,不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她可没想到自己会喝醉,更没想到自己喝醉后竟然会跳《望月曲》。
那是灵界中一种拜月祭典时才会跳的舞,索性这里也没人认识,玄琴也不再多想。
“叩叩叩!”
“玄琴姑娘,你醒了吗?我让人给你熬了醒酒汤。”
楚留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玄琴缓了缓,收拾好后打开门让楚留香进来。
楚留香看了玄琴一眼,见她情况还好,也就放了心,笑着说道:“我看你昨日喝了不少酒,今天早上醒来可能会头痛,就让后厨给你煮了一下汤。”
“多谢,有劳楚公子。”
玄琴接过汤,看了一眼是薏米粥,特意煮的稀了些。
喝完一碗热热的稀粥,玄琴顿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玄琴跟着楚留香在飞仙岛各处游玩。
不得不说,楚留香真是一个极好的玩伴,他跟陆小凤虽然都是江湖有名的风流浪子,但陆小凤总让人觉得有些跳脱和顽皮,楚留香则更像是一个浪迹江湖的世家公子。
玄琴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跟碧月一起游玩的日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可惜,再好的风景也有看腻的时候,玄琴已决定跟随楚留香离开飞仙岛回去中原。
不过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想做。
楚留香在知道玄琴的打算后,一边惊叹于她的大胆,一边也无法自已的兴奋起来。
他本就是个喜欢冒险,喜欢在生死之间寻找刺激的人,否则也不会甘心情愿管那么多闲事儿,在江湖上闯荡出这样大的名声。
虽然玄琴坚决认为报仇是她自己的事,不许楚留香插手,但楚留香仍然为自己争取到了后援和放哨的权利。
正是夜半更深,万籁俱寂。
两人一前一后偷偷溜进了城主府。
一道薄薄的雾气顺着窗沿缝隙飘进了室内。
玄琴偷偷溜进房里,每走一步,周身的雾气就越浓。
这些雾气里含有极强的安眠成分和麻醉作用,可以在瞬间撂倒一头大象。
玄琴一步步走向内室,轻轻掀开床帐,却见床上空无一人,只有掀开的被褥。
“你是在找我吗?”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玄琴心中大惊,立马回身洒出一片青色雾气。
叶孤城左手挥袖驱散雾气,右手抽出手中佩剑就要刺向玄琴,玄琴刚刚俯身躲过,迎面遇上了叶孤城追来的左手,眼看就要被抓住肩膀,横空多出一只修长的大手挡住了叶孤城。
叶孤城毕竟吸入了不少雾气,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眼前景象都开始模糊,却还是依稀辨认玄琴请来的帮手正是楚留香。
“楚留香,你竟然……”
叶孤城话说一半,就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被楚留香扶住轻轻扶到了床上。
“快点,弄好了咱们就要快点逃命去了。”
听到楚留香的话,玄琴赶紧上前动手。
事成后,两人又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并未惊动城主府里的其他人。
当天夜里,玄琴和楚留香就乘着船连夜逃了。
第二日,叶孤城难得没有早起练剑。
看着镜子里被剃掉的胡子,和脸上毛笔画的乌龟,叶大剑仙如玉的俊脸都气黑了。
叶孤城一手紧紧攥着手中的乌鞘长剑,狠狠吐出两个名字。
“玄琴!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