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知这些是好人?胡乱下定论,这就是所谓的道义,道义不是口头所说,更不是随随便便一眼就下定论的。
你这般与你所谓的邪修有何异?”
李长生语速依旧不疾不徐,洛羽棠微微一愣。
因为这番话确实很有道理,只是她摇摇头,“不对,师尊曾说过,邪修之人最是擅长蛊惑,眼下看来还真不尽然,前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须蛊惑在下?”
“蛊惑?你就这么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些?你应当是从南平县一路追过来的吧?”
李长生笑了,对方虽说嘴上说着不听不听,但那一双清澈愚蠢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内心想法。
感兴趣那就对了。不把你忽悠瘸,往后这麻烦还会不少。
“是有如何?在下便直说了吧。我乃新任南平县县令。此番是过来查处上任李县令被人残忍杀害之事。
哼!前辈,刚刚我在外面可是瞧见了,其中一颅骨所戴乃官帽,此头颅便是本县上任县令之首级。
此话又当如何解释?李县令爱民如子深得民心,前辈却纵容弟子行凶。这与你刚刚所言可谓是不攻自破。”
洛羽棠冷笑,既然说一眼看到的非真实,那自己看到的可不是一眼,而是很多眼,如此多细节又该如何狡辩?
坏事!
李长生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剑三这小子办事这么不利索。
此前为了彰显这李县令之首级把官帽带回来也就罢了。还堂而皇之摆在外头,这下被人抓了个现行。
“前辈!你杀我一人可以,但晚辈背后有朝廷,有仙门。就看前辈能不能挡住这汹汹道义!!!”
洛羽棠说出此言,只觉心中畅快无比,颇有些刚刚差点被忽悠瘸,一扫颓势之感。
许是被洛羽棠气势所慑,李长生一时间陷入沉思。
实则李长生是被对方身份所摄,没想到这竟然还是带着双BUFF过来的,这就更不能得罪了。
只是这得怎么解释?
剑三闯下的大祸眼下这是被正主查上门来了。
心中思忖着最近从剑三等人口中听到关于附近南平县的一些讯息,很快李长生心中一动。
“你真认为这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吗?”
李长生突然开口,这反问的角度再度让洛羽棠一怔。
因为此前洛羽棠从未与人这样交谈过,她觉得眼前这位前辈未免太执着于劝说她了。
这让她心中好奇,这无非是两种可能。
其一,对方虚张声势,实则实力极其空虚,就是个空架子。
但这点,她觉得可能性不大,自己的弱点对方一眼就能看穿,如若实力境界不比她强出很多,又如何能看穿?
其二,那就是自己很可能真的误会对方了。
只是这真的可能吗?
“前辈,你何须诡辩?李县令爱民如子,清廉的好官早就传开了,不仅仅是南平县就连朝堂都有夸赞他的。
难不成晚辈不信多数人却要听信前辈一家之言?”洛羽棠皱眉。
“你说一家之言?你怎又知道我代表的是一家之言?
你听过百姓亲自夸赞李县令爱民如子吗?”李长生继续反问。
“如何没听过?在下刚赴任时就听到许多本县子民对李县令夸赞有加,对李县令之死大为遗憾。”
洛羽棠迅速驳斥。
但她刚驳斥,李长生下一句话就接踵而至。
“你确定那是百姓?”
“为何不是?”
“你所认知的百姓是不是都是儒衫长袖,或者均是衣着干净整洁?”
“这....难道不是?当然也不是前辈所说的干净整洁。也有衣着有破洞的,那些怎么不是百姓了?”
“哦?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百姓吗?你真的见过百姓吗?”
李长生接连数次反问,让洛羽棠有些跟不上他节奏。
她皱眉不解,“前辈何意?这些人穿着比我以往见过的下人还要不堪,这如何不是百姓?
前辈不要以为在下没见过世面,只是娇生惯养之人,我看过书,知道百姓疾苦。”
“呵呵...哈哈哈哈!~”
接着洛羽棠就发现,眼前的前辈先是低笑,随后便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好似笑她无知,笑她愚昧。
洛羽棠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她自认没什么问题,而李长生这大笑更是激起了她心中不服。
“前辈何故发笑?在下所言理应不错。何故羞辱在下?”
“我...我啊,我在笑你自以为是,坐井观天,我在笑你何不食肉糜!”
听到李长生这话,洛羽棠眉头皱得更深了。
何不食肉糜?
这话她闻所未闻,但听着好似说她不知民间疾苦。
不等她思索太多,李长生已经再度开口,一双眸子已经是凛冽无比。
“你所谓的百姓便是那般?呵呵,我便告诉你何为真正的百姓!
半夜呼儿趁晓耕,羸牛无力渐艰行。时人不识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
你可知百姓的口粮何来?不是变出来的,也不是如你所想的秋游踏春那般闲庭意致。
更没有山好水好!
南平县近日水患大灾吧?这个你身为新任县令理应知晓吧?”
听到这里,洛羽棠讷讷点头,因为李长生刚刚所说的是她从未想象过的,但眼下南平县前些日水患她清楚。
“好!既然你知晓那就好办!”
李长生一脸肃然,旋即冷冷一指洛羽棠喝骂道,
“那你身为父母官何故还言之凿凿说那就是百姓?!”
“我....”
“我什么我?水患当头,你觉得衣着带着补丁便是百姓。
我告诉你,水灾水患之下城外必将是一片泽国,无数良田付之一炬,百姓们一年所有心血化为乌有。
不仅仅一年,往年的存粮也无法食用。
在水患之下,百姓死伤无数,无数人流离失所,衣不蔽体,手无一口饱腹的口粮。
你现在还认为你所见到的是百姓?代表的是南平县底层百姓?
你且细细回想,上任以来你可曾出城看过一眼,是否县衙,士绅都在牵扯你?
今日我便告诉你,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有心之人想让你看到的罢了!”
李长生本来话还没这么多,但也是找到了感觉越说越是心有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