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比较长,今晚讲了,你们明天起不来的!”我故意卖关子。
“明天早上第一节没有课,赶快讲”好奇宝宝胡雨薇继续催促。
渐渐入秋了,天气变凉了起来,H市到11月的时候,早晚温差非常大。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身材偏胖,不想自己穿棉衣裹得像个粽子,所以就穿了一件妈妈给我织的毛衣外套。
那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穿手工毛衣了,买的毛衣又柔软又暖和,款式还漂亮。
但我那会好似觉醒某根神经似的,想着妈妈牌毛衣肯定暖和呀,因为暖心嘛。
结果那天我真的冻得不行,看来温暖牌的毛衣穿在身上不一定真的抗冻啊!高中的宿舍不能随便进,只有到特定时间才会开锁,所以为了保暖,课间我只好在过道里活动活动以保暖。
正在我和同学聊天时,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
“林烟烟,让我过去一下哦。”
那一刻我感觉耳朵像触电了一样,又像是心尖被什么动物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一股暖流从心脏处传递到指尖。
我被那股电流电懵了,顿了一下才回过神。
回头看到是段瑾弋正微笑着站在我身后,他的前襟甚至已经挨到我的后背了。
我整个人像是被他抱在怀里,感觉有点不妥。
我反应过来后,僵硬着身体,艰难地蹭着他的衣角走进了自己的座位。
怪只怪教室太窄,过道太狭小。
我回想起刚刚我是趴在同桌的课桌上跟她聊天,背对着过道,所以我是用…拦住了他……
待我反应过来,瞬间耳朵,脸颊都红了。
这一刻,我竟然感觉一点也不冷了,手心甚至隐隐冒出了细汗。
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只是叫一声我的名字,我竟然会有触电了一样那么大的反应。
之后无数次回想,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林字很轻很轻,听起来就像喊我“烟烟”一般。
平时除了爷爷奶奶,会这样叫我,爸爸妈妈偶尔这样喊我,其他人都是叫我林烟烟。
后来我无数次去回味他喊我名字和我们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期望那股温暖的感觉能够再一次出现。
“哇哦!太浪漫了吧”室友们听到这里都沸腾了。
少女们对这样的情事总是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竟然还有触电诶,我怎么就没有遇到过,姐姐们,你们有吗?”胡雨薇羡慕地说。
“没有”“没有过”大家纷纷表示否定。
“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他了吧”张蓝琪肯定的说。
是的,是从那天起我开始悄悄关注他了,发现原来他喜欢看书,原来他还在校报上发表了文章,原来他学习也很好,总是稳定在年级前10名。
还有原来开学那天那个叫方萍萍的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喜欢他。
每天都会听到方萍萍旁若无人地大喊
“段瑾弋,段瑾弋,借你的书/笔/…给我一下!”
“段瑾弋,这个题我不会,你教我一下嘛!”
明明她需要的那些东西她同桌的好姐妹都有。
明明她不会的题,她后座的男生也愿意教她,她就是要从第二排走到最后一排去问。
每天晚上睡前,她都会在宿舍里提到他的名字。
是的,方萍萍和我一个宿舍,只不过我们那时候住的集体宿舍,30人一间,我和她之间隔了半个宿舍,所以我和她并不是很熟。
奇怪的是她以前也每天晚上在宿舍说段瑾弋的名字,我听见了也就听见了,但是现在听起来我会有点烦她了?
“你这是把她当做情敌了吧”梁媛难得评价一句。
“应该是的吧。”我老实承认。
虽然暗地里将她视作情敌,但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只当她是最普通的同学,不管在哪里遇到了,一笑而过。
“那段瑾弋呢?他是怎么喜欢你的?你追的他吗?”好奇宝宝胡雨薇继续追问。
胡雨薇是我们宿舍最小的,且比我们小2岁,因为她小学时候特别聪明,连跳了两级。
后来家长担心她再跳级就会跟不上,于是就没在跳了。
导致后来她不论在哪个班都是最小的妹妹,长得又特别乖巧可人,尤其是皮肤非常白皙,吹弹可破。
可能是小学太过耀眼吧,后来到初高中,成绩慢慢地不再拔尖,但也一直都还不错。
我对她最深的印象是“乖乖女”,父母特别疼爱,她也事事喜欢跟父母沟通。
雨薇的父母做一些小生意,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算小康了。
开学那天我们办好手续之后,大人们当晚都离开了C市,只有雨薇父母留下来,晚上请我们一起去食堂点了一桌饭菜。
饭桌上,雨薇的父母拿着饮料杯跟我们说“我们家雨薇上学上的早,年纪小,不太懂事,以后就请你们多多照顾了!”
“阿姨,叔叔,您放心,以后我们既是同学,也是姐妹,一定会好好照顾雨薇的!”张蓝琪站起来和雨薇父母碰着杯说道。
“对!”我们也都点头附和。
“那我就放心了,同学们多吃点,来!”
胡雨薇父母是第三天晚上乘火车离开的,那晚父母上火车后给她打来电话,她在宿舍哭,她妈妈在火车上陪着她哭了好久,最后我们好不容易才安慰好她。
宿舍里我最羡慕的人是雨薇,因为她几乎每天都会给父母打电话,汇报她今天做了什么开心的事。
我一般3个月左右才会给父母打个电话,每次准备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要提前做一会儿心理准备,然后鼓起勇气才敢按下拨号键。
妈妈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去外面打工,平时就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过年。
小学时有次看到一个小伙伴因为妈妈要去外地打工,拖着妈妈的腿不让走,哭天抢地,撕心裂肺。
我当时还特别不理解,怎么就能伤心成这样子。
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去安慰她,“你妈妈过年就回来了,别哭了!”
因为妈妈每次出发,我都不知道她走了,奶奶后来告诉我说妈妈已经去打工了时我没有太多感觉,顶多回答一句“哦”表示知道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曾经一度怀疑可能是因为我天性凉薄。
可是我也记得我两三岁的时候,妈妈跟朋友们玩闹时,她们假装要把我妈推下水里,我当时很怕很着急,拼命打那些要推我妈妈下水的人。
我曾经也是很爱很爱妈妈的呀,想了很多年没有想清楚为什么。
初中时村里开始有邻居家装上固定电话了,那时候每个月妈妈都会打电话到别人家里,我和奶奶过去接电话。
我是2004上的高一,那时候没有随处可见的手机,而是流行IC卡,购买之后只要插进公用电话里就可以拨号了。
我们宿舍外面就有一台公共电话机,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排队插卡打电话给家里。
那天排了半小时后,终于轮到我了。
人生中第一次拨电话,紧张又兴奋的拿出IC卡,插进去,颤抖着摊开抄写了妈妈电话的纸,按照写下的步骤一步一步拨打过去。
右手紧紧抓握着听筒,屏着呼吸等待电话接通,脑子里回忆一下准备好的话。
终于“嘟”的一声电话响了!
我深吸口气,然后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你好!”听筒那边也传来一声问候。
我看到纸上写着xxx早茶店,以为妈妈是用上班的店里的座机,所以就按照之前练习的话术问道:“您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严淑芬听电话!”
“你是哪位?”“我是她女儿。”
“烟烟?”
“额……妈妈?”
“是我呀!你真是……这是我的电话,你还问什么严淑芬……”
……
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当时给我们电话的邻居说这是她工作地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我太紧张了,完全没有听出妈妈的声音来。
后面跟妈妈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我紧张地望了望四周,期望周围的人没有听到我刚才犯傻一般的问话,忽略我此时的窘态。
原本这件糗事随着时间过去,我也慢慢平复了。
谁知年底我们去到大姨家拜年时,当着姨妈舅舅们的面,她说起了我们这通电话;
“我们家烟烟啊,一点世面也没见过,什么也不懂,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妈妈还在感叹。
我看着妈妈玩笑的面孔和舅舅姨妈们善意的调笑和安慰,直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我浑身僵硬,挤出笑容回应了一下他们。
现在想想,我当时一定笑的比哭还难看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妈妈当着我的面把我犯傻的糗事当笑话一样的说给舅舅姨妈们听了。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调笑我都感觉到浑身冰凉,心头涌起的尴尬,害怕,担忧,无地自容,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我很确定我的妈妈她一定很爱很爱我,只是她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表达爱我。
甚至打着爱我的名义做出了一些伤害我自尊的事。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变的敏感,内向了,再也不跟家人吐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每次妈妈从外地回来,我觉得像是家里来客人了。我会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好玩的。
大人们看到我穿着新衣服就会问我“烟烟啊,你妈妈回来了,你肯定很开心吧?”
“肯定开心了,你妈妈要是不回来你也没这么漂亮的新衣服穿呀”
我那时只有一种麻木的感觉,既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但是我知道大人们想听我说什么,所以我回答他们“是的,开心。”
有时候也会有大人问我
“烟烟,你妈妈去打工了,你想不想她呀?”
对于这个问题我更觉得茫然,我不知道想念应该是什么样的。我只是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但是我会乖巧地回答“想”。
我姑姑说我小时候长得特别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葡萄似的,特别好看。
妈妈是裁缝,会给我做洁白的裙子。
在村里,我总是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跟其他小孩都不一样,所以邻里四方的人都特别喜欢逗我玩。
每个大人看到我都会说,我很乖很听话。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表现出他们喜欢看到的样子。
再大一些后,背地里,我常常跟着男孩子们上山打鸟,下河摸鱼。回家之前收拾干净脸面,晒干身上的湿衣服,家人眼里我又变成乖巧听话的女孩子了。
整个小学阶段,我的感情世界都像是一片荒芜。所以每次看到胡雨薇和父母煲电话粥的样子,我都很羡慕。
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是被父母宠大的宝贝,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很像朋友。
我开始注意到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太正常,大概是高一的某一天。我和姨妈、姨妈的女儿园园一起逛街,那时候姨妈家已经从镇上搬到了H市里。
我和园园从小就玩得来,她长得非常漂亮,室友们说园园眼睛和我很像,笑起来的样子也像。
其实她们抬举我了,园园可比我漂亮多了。
她皮肤很白,睫毛比我长,鼻子更是比我的好看,又直又挺,而我,鼻子是有点扁塌的。
我很羡慕她。
那天我们仨逛街买东西,由于街道不是很宽,我落后一步在她们身后,她和姨妈走着走着自然而然就牵着手了。
我在身后,看着她们自然交握的双手,突然眼泪就控制不住滚落下来。
我心里很慌,生怕周围人看到,只能一遍低着头一遍用手背将滚落的眼泪擦去。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努力装出自然的声音跟她们母女搭话。
我忽然想到,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从来没有跟我妈这样手牵手一起走过,一次都没有!
我跟她最亲密的举动,还是我2岁左右枕在她的手臂上睡觉!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恍然惊觉,原来我也是需要母亲的陪伴的,我也羡慕和渴望像寻常母女那样与我妈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