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周栩知愣了一愣,然后问:“怎么?”
“没什么,”涂斯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被周栩知一岔,需要读档重来,道,“你说吧。”
周栩知和身边师弟又说了几句,再望向涂斯,对她道:“这边来。”
平日因为赶早课,涂斯都没什么闲情逸致搭理白玉京里的布致,眼下跟在周栩知后面,过山道过得慢了些,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的背影,就东看看西看看,一边被堪称5A级内景的翠玉松柏和幽潭怪石洗涤心灵,一边听着簌簌蝉鸣,困得哈欠连天。
周栩知带着她从山道口挪到课室外面的角落,避开了其他的同门,方道:“今日课后,我应该不能来了。一个人洒扫会有些吃力,我拜托了同寝的师兄来帮忙。”
原来是打个请假条啊……不是,托谁?师兄?
涂斯叉着腰,倒吸一口凉气:“不用!”
虽然跟周栩知相处得还算不错,但她可没有自信应付周栩知的拥趸,周栩知叫她放心:“师兄为人温厚,”接着解释他为什么不能来,“门主接见贵客,令我陪同。”
“贵客?”
算算日子,似乎也到废柴逆袭后的楚三小姐吸引定王注意的时候了。
门主楚延虽然被楚相思在月试上的表现所惊艳,但是在正室长期的贬低和扭曲下,面对接待定王和公主这种皇亲国戚的重要场合,还是认定楚相思上不了台面,因而只带了长女楚环和次女楚珮。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努力的小白花女主会在用过晚膳后,一直在武场修习到月明星稀,被带着定王随处走走的一行楚家人撞见。
没想到周栩知也会在场,估计是个镶边的背景板。楚延连这都要带着他,看来一如既往地器重他。
涂斯用差等生看优等生的目光感慨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道:“苟富贵,勿相忘。”
周栩知好像有点被逗笑的迹象,却又没有笑,仍旧是那副做什么都很认真的样子,“恩”了一声。
涂斯莫名其妙地有点心慌,周栩知看着她,问:“你方才……有话要说?”
本来是有的,想问问他为什么那么好,好得甚至她都觉得没必要,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起步。
总不能说,你每天快上课的时候跑出教室溜达……和我有关系吗?
那也太诡异了吧?而且,周栩知看起来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涂斯的手拧着腰间的布料,撇开了视线,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我忘了。”
算了,容她再组织组织语言,下一回说。
周栩知倒也没有深究,顿了顿,续道:“课后师兄会来找你,你跟着他走就好。”
涂斯半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身后突然冒出来一记冷淡刻薄的问句:“你们两个不去上课,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语气,这个声音,令涂斯痊愈的手心条件反射般地痛起来。
涂斯:“……”
周栩知行了礼,敛目道:“郑先生。”
郑归荑的衣柜里大概有几百件黑山老妖款道服,说不定也有几百把戒尺,反正她现在端的那把跟涂斯上次领教过的那把长得就有点不一样,表情倒是如出一辙的不好惹,扫了一眼周栩知,目光又若有所思般落在涂斯的手上。
该不是,在盘算着怎么再教训她一顿吧?
她在郑归荑的凝视下学着周栩知行了个礼,心不在焉地道:“郑先生。”
“既然来得早了,”郑归荑说话还是那么夹枪带棍,“就多花些力气在修行上。”
熟悉的班主任感又来了,班主任就用这副嘴脸天天堵在教室后门查她迟到,见到她就冷哼一声:“你还能来得再迟点吗?”
要不是班主任性别为男,涂斯真要怀疑他跟着穿进来了,腔调简直一模一样。
“别的不怎么样,抹药倒是勤快。”
涂斯:“……”
好在郑归荑就说了她这么两句,顶着臭脸拂袖而去,涂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绷起来的肩膀。
周栩知瞧着她不怎么自在的模样,宽慰般道:“郑先生虽然严厉,其实很为别人考虑。”
严厉这一方面,她是切身感受到了,至于被郑归荑考虑,会沦落到什么可怕的地步,她连想都不愿意想。
“……”涂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思忖着该说他什么好,担心地问,“你会觉得什么人很坏吗?”
周栩知清隽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不会。
涂斯:“……”
她觉得最好还是为自己担心一下,周栩知口中很为别人考虑的郑先生打肿了她一双手,那位为人温厚的师兄……又会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不知道该不该说,涂斯还真的挺幸运地想对了,但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在杂役所门口守着拖把、居高临下地蔑视着涂斯的,就是周栩知说的为人温厚的师兄,一见到她,便端起了架子,从鼻孔里冷冷地喷出了一口气。
涂斯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莫非说,从鼻孔里喷气对阻碍正主发展的人示威,是作为周栩知的粉丝必须学会的一项技能吗?
“你就是涂斯?”
被师兄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一番,涂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师兄收回了视线,吐出一个字:“呵。”
被这道下马威冲击的涂斯:“……”
“周师弟自己不愿说,也嘱咐我们这些亲近的人不许说,这日他脱不开身,我便替他来做值日,”师兄拄着拖把,谈起正事来,稍微收敛了一些对涂斯的厌恶,变得正常了很多,“因为我觉得你必须要知道,你都干了什么。”
涂斯不敢动,尽量没什么存在感地抱着拖把,乖乖受着。
必须知道什么?说起来,她第一次见谢懿,对方说的好像也是这几句话?
只不过谢懿很听周栩知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让她好自为之,师兄或许因为年长,并不赞同周栩知的做法。
“今年的群英会由白玉京主办,长老们素来通过月试考察弟子的表现,决定由谁参赛,”师兄恨恨地对她道,“要不是你,这个名额现在就落在周师弟的头上了。”
群英会就是各大仙门举办的青少年奥林匹克联赛,一般不在仙门内修行的皇室也会参加,像周栩知这种参加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因为没有主角光环一直做着第二第三未能夺冠的人,一定是把金牌作为最高奋斗目标的。
……该死,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参赛名额每派只有一个,按照往年,都是综合考量。今年因为轮到白玉京主办,所以格外看重,这一次门主亲自坐镇月试,说要看看大家的表现,意思就是,这次的月试在整个参赛资格考量中非常重要。
无论长老还是同门,基本上都认定了这个名额是留给周栩知的。原著里楚相思杀出来夺走了名额,又拿到了第一,涂斯除了被金手指闪瞎以外就是被金手指闪瞎,压根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卷进这回事的一天。
“别的我也不说了,”师兄结道,“你好自为之吧!”
不是……白玉京的这项制度太不合理了,明明她弃考是她的事,周栩知凭什么拿0分?再说了,楚相思又没和周栩知对上,怎么看得出来她就能取代周栩知?
虽然按照原著,周栩知没有被判0分,仍然在评分上低于开了挂的楚相思,但这一回他确确实实是因为她而得了0分,才失去了参赛的资格。
天啊,这都是什么破事?
对于一个被家长老师提着耳朵嚷过无数遍的高中生来说,学业就是人生头等大事,耽搁自己的学业堪比造孽,耽搁别人的学业比造孽还要造孽。
涂斯的嗓子眼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颗心分成两半,一半痛斥白玉京整个修真界第一大门派不明事理,让周栩知比窦娥还冤,另一半痛斥她自己不明事理,妄自冲动,害得周栩知比窦娥还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