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看看前台的方向又看看陈玉,人生第一次如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陈玉斜眼看她。
“你不是……”
林牧本就长得乌眉大眼,睁大眼睛时更显得无辜幼态,看着叫人不忍苛责。
陈玉心中叹气,面上却很有几分冷傲。
“要换房间是吧?走,现在就去。”转身往前台方向过去。
“不不不,”林牧头摇得跟拨浪鼓一个样,扯住陈玉一只袖子拉他回头,“不用麻烦真不用麻烦,好累啊,我们快回去休息。”
见陈玉站着不动,林牧真是恨不得立马躺地上撒泼打滚,眼神里带着祈求看着陈玉。
陈玉不再硬撑着,被林牧扯着袖子拉向电梯。
这回林牧很是规矩,进了电梯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站在电梯一角。
废话,陈玉来之不易的让步,怎么能不珍惜。
回到房间林牧彻底放下心,包一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放松下来。
陈玉看了她一眼,收拾东西进了浴室。
林牧看着他动作,伸了个懒腰,然后打开手机购物。
她还是需要一台相机作为她事业的起点,但这一次,不只是为了实现梦想,更为了赚钱。
虽说陈玉并没有从他母亲那里继承什么遗产,从法律的角度来看并不需要帮他母亲还债,但在里,到现在陈玉确实已经签下了协议答应小卷要承担欠债,这一纸协议受不受法律保护倒还要另算,陈玉现在被小卷那一伙人缠住了是实打实的,再者陈玉和他母亲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种种情形综合下来,这笔欠债或许不得不还。
如果说陈玉不得不欠债的话,欠别人的不如欠她的。
欠她还可以选择慢慢还甚至不还都没关系,欠别人说不定还得冒一次身不由己的风险。
所以她当务之急,是要靠自己买下这笔债。
27岁的林牧别的方面可能不行,但赚钱的能力是杠杠的,她也曾有过瓶颈期,瓶颈期之前的摄影技术虽说是在稳步提升,但摄影作品那叫一个平平无奇翻不出水花,于是24那年,她放弃所有所有幻想和退路,安安静静地沉寂在谷底,一遍遍对着万事万物按下快门却不求得到镜头的回报,只求心内平静祥和,她有家人的支持和足够的时间,又得上天眷顾,天时地利人和,最后只用了一年时间,她就奇迹般做到了心如明镜彻底开悟,眼光和水平也原地飞升,之后短短两年时间里,境界使然,她专心创作不求名利,却歪打正着成了业内顶尖,更被外界视为天才摄影家,摄影作品动辄不动被拍卖上高价。
只是后来与大佬们碰杯谈笑之间,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求名利,却已经处于名利场上,她不再是她自己,她开始慢慢成了一个符号,功名利禄的符号。
之后再次隐退,她的名声在高空中回响,她自己则下潜到底层,隐姓埋名,像一个初学者一样,保持着对万事万物的好奇。
她发现,她越是不拿自己当盘菜,却越是能伏进泥土里,触摸到真实的世界。
回想起过去,林牧第无数次意识到,上天就是如此不公平,哪怕她主动放弃财和名,功名利禄还是奔她而来,她的人生就像是被涂满了润滑油的崭新的履带,未启动时她就已经拥了有优秀的父母和家境做后盾,启动后她更是一路顺遂平稳,履带上逐渐载满了丰收和果实。
哪怕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她回到了什么都没有的时期,她心里也没有一丝遗憾,家人朋友都在她身边,她手头甚至还带着过去培养出的技术和眼界。
她拥有的一切幸运,陈玉都没有,她从没经历过的不幸,陈玉都遭遇了。
过去的一切,留给她的是能够获得名利的能力和眼界,留给陈玉的只是抹不去的痛苦和阴影。
她没有理由指责上天不公,因为她是被优待者,但她可以选择匀出她的好运。
如果上天执意不肯改写陈玉的人生,那就由她来代笔。
但她一切决定的基础,都是陈玉必须活着,不是不情不愿地自杀后又被救回来,她要他心甘情愿地活着。
她要抹除过去的黑暗经历留在陈玉心里的阴影。
关关难过关关要过,只要人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一切都有可能。
水声淅淅沥沥,林牧看了眼浴室的方向。
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以她的幸运,可以说她势在必得。
穿戴整齐,陈玉出了浴室,看了眼阳台的方向,之后满脸无语。
他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回回怕冒犯了林牧,洗完澡之后都不敢怠慢,穿戴得整整齐齐以后才出来。
但一出浴室门,林牧不是不在房间里就是压根闭着眼睛看不见。
此时时间可能还不到六点,外面太阳都还没下山,但林牧已经瘫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指尖捏着的手机在沙发边缘摇摇欲坠。
难道活泼跳脱的人精力消耗要比一般人更多一些?
不然林牧怎么总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陈玉走过去踹踹沙发脚,轻而易举从她两根手指之间拿走手机放在一边。
“嗯?”林牧睁开眼,没发现手机被拿走,两眼里还是迷蒙,“怎么了?啊,我睡着了?”
“去洗澡,回你床上睡。”
“哦。”林牧揉了揉脸颊,站起来,走得歪歪斜斜。
不清醒的时候比较乖。
陈玉心想。
收拾东西进了浴室,迷糊着脱衣服洗澡,打开开关,淋浴头里的水兜头冲下给林牧淋得分外清醒。
她刚才竟然睡着了?她怎么能睡着的?
陈玉还醒着她怎么敢睡的?
还睡得那么死,要是陈玉不叫她她还醒不来。
想想都后怕,谁知道她睡着的那会儿陈玉心里都在想什么,说不定已经进牛角尖里钻了一遭了。
真是谢天谢地,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活生生的陈玉。
但是,不得不说,被陈玉叫醒比她守着陈玉睡觉更令她安心。
或许,她不能肯定,但也许有一点,这短短两三天时间里,陈玉动摇过也未可知,至少他现在愿意叫醒她,而不是趁着她睡着一个人离开。
她就说,她一向幸运,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总有一天陈玉也会如她所想,能够阳光自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