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子墨也有自己的小铲子,他跪在车轮旁,把铲子插进沙子里,再轻轻拉动铲子,就把车轮附近的沙子带了出来。
铲了几个来回,龚子墨抬眼看龚老大他们。
只见他们半蹲着身子,嘿咻嘿咻地铲着沙子,看起来特别费劲。
龚子墨皱眉 ,“大伯,其实铲沙子,不用这么费劲的。”
龚老大疑惑,“不是这么铲?”
“大伯,试一试把铲子插进沙子里,再把铲子轻轻往后拉,把沙子带出来,像这样......”
龚子墨一边说一边示意。
龚老大试了一下,果然轻松了许多,不用使大力气了。
“哈哈哈,还是子墨脑子活泛。”
这边的动静让后方张婆子他们听到了。
张婆子动了动耳朵,朝龚子墨招手道,“子墨啊!你刚才说怎么铲不费劲来着,快来教教张奶奶...”
龚老大,“去吧!给张奶奶他们说说,这边我们忙得过来。”
龚子墨这才答应,“好,那我过去了。”
龚子墨拎着他那小铲子,给正在挖沙子的村民们教了个遍。
他收到了多方赞赏,龚子墨心花怒放,耳朵泛红,学着他姐的样子,谦虚摆手道。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龚修然则向前多走了几米,蹲下身子,右手抓了把沙子,捏了一下,沙子从手中缝隙处溢出来,握不成团。
他眉头紧拧,自言自语道,“唉,咱们的车轮不怎么宽,多往前走几步,估计又要陷进来。”
龚苒苒不知何时走在龚修然身后,听到他的担忧。
龚苒苒心想,爹的担忧不无道理。
可这该怎么办呢?
用木板铺到车轮下?
不行,他们哪里来那么多木板。
如果喊丢掉部分行李,减轻车轮的重量,村民们多半舍不得,不会同意。
龚苒苒的视线扫过家里的几头牛。
对了。
“爹,你是担心接下来车轮又要陷进沙子里吗?”
“嗯,这沙子过于疏松,车子又重,很容易再次陷进去。”
龚苒苒看了眼没过小腿的沙子。
“爹,你看这沙子堆积说厚也不厚,咱们可以用老牛耕犁的方法,在老牛身后绑上宽一点的犁耙,按照车轮的宽度,把车轮行驶的路径的沙子推开......”
龚苒苒越说,龚修然眼睛越亮。
“哈哈哈,咱闺女就是聪明,这法子不错,走,我回去弄一个出来。”
龚修然叫上就像踩了风火轮一般,迫不及待地跑回骡车旁。
翻出他的木匠工具,开始捣鼓起来。
罗幻梅频频看过来,“老龚,你这不帮着铲沙子,又在捣鼓啥呢?”
龚修然嘿嘿一笑,“幻梅,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当村民们把车轮附近的沙子铲除后。
龚修然已经和周村长商量好,挑选了一头最壮硕的牛,在牛身上绑了木质宽犁耙。
犁耙比车轮宽一些,中间由厚厚的木头衔接,还支出两根长长的木棍,用以掌控犁耙角度,中间、左右两端各钉了个宽宽的木板,目的是用来拨开沙子。
周村长也不知道这东西好不好使,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放手让龚修然试一试。
最后,由祁猎户扶住犁耙,开路。
龚修然则手握三合一口哨,看着口哨上指南针指明的方向,在旁边指路。
果真,老牛所过之处,宽犁耙轻松拨开了两边的沙子 ,形成三条不深不浅的沙沟,刚好足够车轮行驶而过。
龚苒苒高高抬起下巴,眼底放光,佩服地看向她爹。
她只是一个想法,他爹却打造了出来,真厉害。
太远的路村民们看不清,只顾埋头跟着前一户人家走,地上的三条沙沟,就像方向箭头一样,指引着他们前行。
......
他们走了歇,歇了又走。
一天半之后。
他们终于走出了沙尘暴的范围。
能够看得清周围的环境了。
然而,他们却笑不出来。
因为,路上渐渐出现了一些陌生的难民,有大有小,一动不动地趴在沙土之上,周围还飞舞着苍蝇。
就一眼,龚苒苒就不忍再多瞧。
哎,这死状太凄惨了,不知道是渴死的,还是饿死的。
热浪刮过,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息。
龚子墨皱了皱鼻子,饶是他们带了头套,口鼻处绑上了防沙尘的方巾,这难闻的气味依然直冲鼻腔。
周村长朝后大声喊道,“大家加快步伐,走快些。”
钱婆子也闻到了这味道,她脸色很不好看。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路上死人多了起来,这病菌四处蔓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沾染了病菌,形成传染病。
“苒苒,等会儿要是找着水源,你便扔三颗药丸进去,在倒锅里煮开,化成一锅水,让每个村民都喝下去。”
龚苒苒接过青色药瓶,“奶,这是为了预防疫病?”
“嗯,这病菌看不见,摸不着的,喝了不能掉以轻心,最好还是常带着口罩,别取下来。”
“嗯,我知道了。”
罗幻梅耳朵竖起,口罩吗?她倒是可以尝试做一做。
村民们路过大路上的尸体时,出于尊重,亦或是膈应,一般都绕开走。
沿路下去,时不时出现这么一两个衣着破烂的尸体,有的还是两三岁大的孩子。
村民们心中开始悲戚,这世道啊,谁不是身不由己。
当路上渐渐出现绿色植被时,村民们都知道,他们距离岭南山脉不远了。
他们却有些沉默。
他们看到沿路活着的难民,一脸麻木,眼神呆滞,机械地趴在路边,如动物一般,抠野草根,扒树皮,嚼树叶。
只为汲取水分,和填饱肚子。
李婆子叹了口气,“相较于他们,我们很幸运。”
何老头不吭声,黝黑的脸上一脸沉重,忽地,他扇着的蒲扇调转方向,朝前方骑三轮车的何老大扇去。
何老大感受背后传来的阵阵暖风,还以为是他娘给他扇风呢,这心里特别慰藉。
李婆子一脸意外看了眼何老头,老头子这是转性了?
危夫子揭开车帘。
眼前是黛绿的群山,有两座高峰最是奇异,远远看去,像是相向而望的大乌龟。
大路蜿蜒,从两只乌龟中间深入,见不到底。
危夫子感慨万千,他们终于走出来了。
他眼眶发热,强忍着泪光,声音发颤,“前面...不远处...就是岭南山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