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刘备正光着膀子,亲自领着一众同样光着膀子的鲜卑人,卖力地在田中耕作。
鲜卑人的皮肤本就雪白,此时,田间一片白花花的,与周遭的农人黝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郎君。”貂婵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又将装满水的羊皮袋子,递给了他。
刘备接过她手中的水袋,一饮而尽后,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了嘴。
貂婵取来一个新的水袋,换走了他手上空了的那个,细声道:“郎君不必亲自下田的。”
她的族人不肯下马背,适应汉人耕种的生活,用强硬的手段便是。说难听点的,他们的族人,现在都是刘备的奴隶。按照鲜卑人的规矩,若奴隶不听话,等待他们的是马鞭,若想逃跑,等待他们的是死亡。
可他偏偏不愿使用强硬的手段,反而愿意亲身示范给他们看,他说这叫“言传身教”。
不过,最终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在他的带领下,她族人没了抵抗情绪。
想来,这就是他们鲜卑人与汉人的区别。当发现一个新问题时,他们鲜卑人首先想到的是弯刀与弓箭,而他们汉人想到的是“人心”吗?
刘备昂起首,又喝下了半袋子的水,解了渴后,才说道:“我未发迹时,又不是没干过这活。再说了,我这满身的力气可没处使呢!”
说着,又笑嘻嘻地道:“不介意的话,晚上,你的那块田,我也给你耕一耕。
“哎,哎……你别走啊。”
刘备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已经红着脸,转身离去了。
在她的印象中,汉人都是含蓄而有礼,直到遇见了他。可没由来的,他说的那些诨话,不让她觉得讨厌,反而每次让她的心跳加速。
然后,她又想到了,她比他要年长几岁。若是她的年华不再,他会不会嫌弃她呢?她好像有些理解卓文君,写的那首《白头吟》时的心境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吗?
不会的,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誓言,她还历历在目呢!可是……就这样,貂婵陷入了患失患得。
“兄长,白天耕田够累了,为何还要晚上耕田呀?晚上太黑了,无法视物啊。”一旁的张飞,不解地问道。
刘备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还小,你不懂。”
说完,便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挥起手中的锄头:“你可知农人的艰辛了?我们吃的盘中餐,可都是一粒一粒的辛苦啊……”
张飞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自是知晓,故而,我不想过这种日子。大好男儿,不应该终日耕作于田间。这些只知埋头种田的,我不愿与之为伍。”
“那你可曾想过,终须要有人种田的,甚至你的阿父也是种地的。明知他们这么辛苦,我等不应该更加体恤他们吗?
张飞低着头,沉默不语。
刘备叹了口气,情知他的观念,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
就在他仰头叹息时,只见远处一个十余岁的孩童,一瘸一拐地朝他飞奔而来。
“刘……刘君,他……他们要来抓你。”顺子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颇为狼狈。他左脚的草鞋,已经不翼而飞了。而他的脚底板,则被碎石磨得血淋淋一片。
刘备丢下手中的锄头,将顺子扶到一旁坐下,温声道:“疼吗?”
“不疼。”顺子摇头,连声催促,“刘君,那穿着公服的官差,要来抓你了。”
刘备头也没抬,倒出羊皮水袋中剩余的水,清洗着他脚底的伤口。
然后,又撕下衣服上的一段布料,细心地为他包扎伤口。
似乎是刘备的平静,感染了顺子,他也开始安静了下来:“刘君,那些人不是来抓你的,是吧?”
他的阿父曾对他和阿母说,刘君杀的都是坏人,若善恶没有报应,那这苍天必有私情,他便反了这天。
他不知道,为何阿父说完后,阿母便哭着与他抱在了一起。
“放心,他们抓不着我。”
就在他们谈话间,宋二带着陶谦,来到了刘备面前。
陶谦的诚意,还是打消了宋二等人的疑虑。
“刘君,这位陶大人要见你。”宋二将人带到了,便退到了顺子的身旁,查看起了他的伤势。
只留下刘备与陶谦二人,面面相对。
陶谦原以为祸到临头,这人肯定会躲藏起来。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种田,此人好胆!
忽地,他心中又有了新的计较。
“在下陶谦,字恭祖。”陶谦伸出手,邀请道:“刘君,请到马车上一叙。”
陶谦?
他不是徐州刺史吗?怎么会跑到幽州来?
听到这个名字,刘备一脸懵逼,下意识地点点头,跟着他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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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的刘备,忍不住问道:“使君可是丹阳郡人?”
陶谦大方承认:“然也。可是文正告诉你的?”
这年头,同名同姓同表字的人很多,但若是再加上同一个地方的,那就不可能搞错了。
刘备毫不心虚地点点头:“是。”
他总不能说,我能未卜先知吧?心中只能对那陈珣道一声抱歉,然后,坦然地将锅扣在了他的头上。
就凭借陈珣与陶谦的乡党关系,陶谦也不会怪罪他。
果然,陶谦只是皱了皱眉,就没了下文。
“你杀了当朝中常侍的亲族,你不害怕?”陶谦审视着他,沉声道。
刘备爽朗笑道:“为友杀人,何惧之有?别说是这高贵,就是那阉货亲自做的,我也照杀不误!”
当时,任侠之风盛行,别说是这种奸人妻子的理由,有时朋友为人所辱,也能成为为友报仇的理由。
陶谦一拍膝盖,为刘备喝彩:“好胆气!”
随后,又将他的疑惑问出:“你将那人杀了,却为何要在墙上,题下你的姓名与籍贯?”
他杀完人后,完全可以远遁而去,亭中虽有他往来的记载,但也是需要时间核查的。
再加上,他本就有心整治这高家,不是这刘备出手,他早晚也会出手的。
只要他稍微偏袒一番刘备,此事就轻轻地被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