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沉闷,刘巧吸溜着米粥,眼神在婆母和大嫂两人身上来回切换。
她咋觉得婆母今天有些不一样呢?人还是那个人,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嘴里又说不上来。
借着喝粥的动作,胳膊轻轻撞了撞当家的,眼神里都是熊熊的八卦之火。
只喝了半碗米粥的凤梧放下碗,“人老了,没什么胃口,一会小桃你们姐妹几个收拾好碗筷,跟着你爹娘一起下地干活,老二一家子,哦,珍眉也一块下地去。”
“奶,我还有绣活没完工……”朱小桃摩挲着细嫩的掌心,低声道。
“还绣个啥!你又没那天分,乡下丫头学什么城里小姐的做派,有那身子没那命,要想不饿肚子,都给我老实下地去。”
朱珍眉跺脚,冲着凤梧大声嚷嚷,“我不下地,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回镇上找我三婶去!”
从没下过地的朱珍眉最厌恶的就是庄稼地里的淤泥尘土,她将来可是要嫁给镇上员外公子的,怎么能下地干活?
凤梧一把扯过朱珍眉的胳膊,似笑非笑,“你三婶又不是你娘,还能养你一辈子,你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个姑娘家,没事成天往镇上跑,丢不丢人!”
扶着腰缓缓叹口气,“也怪我这个做娘的,平时对你管教不严,让你生出一些花花心思,放心,娘以后好好教导你!”
朱珍眉甩不掉她娘握紧的手,蹙眉警告道:“娘,爹要是知道你让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下地,心里肯定不乐意。”
“嗤,他还不乐意,他凭啥不乐意?家里这么多张嘴,他养的了?行了,一会跟着你大哥他们一起去北边的荒地,争取今天多开出一亩荒地来。”
良田都是要用银子买的,一亩七八两,且也不是随便能买得到的。那些良田,大部分都在各县市州府的一些大地主富商手里。
没地就种不了粮食,没粮食就没饭吃,庄户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北边那大片的荒地上,虽然荒地肥力不足,但有总比没有好。
开荒是个苦累活,一天干下来,握锄头的手掌起血泡,腰也直不起来。
好在这时候天气开始转凉,日头没那么毒辣。
为了监督这一家子懒虫,凤梧换了身衣服,头上包着布巾,领着一家子浩浩荡荡的往村北方向走。
这会村里人大多都是跟他们一样,去北边开荒的,看着一家十几口子人,拿镰刀的拿镰刀,扛锄头的扛锄头,个个面露惊诧。
要说朱家在这村里也是出了名的,朱家当家人朱长旦在房山河码头做把头,每月五钱的月银,在村里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和原身刘凤娘相熟的两个老姐妹也都拿着镰刀追上凤梧。
“凤娘,今儿个你那一家子咋都出门了?”这个说话带着点嘲讽的是刘凤娘未出嫁前的手帕交徐腊梅,两人先后都嫁进了善德村。
徐腊梅嫁的夫家姓毛,十几年里给夫家生了两儿两女。夫家两兄弟,婆婆说不上多好,但面子上能过得下去,分家后和小叔子一家都还亲亲热热的来往,
“瞧你说的啥话,”推了推语气不善的徐腊梅,凤梧另一个老姐妹熊小兰却欣慰的劝道:“这样也好,没得一家子就靠你一个婆婆养着,你把孩子养大,孩子给你养老,天经地义,就你心疼孩子,成天闷头在地头干活,咋不心疼心疼自己呢?你家那个……”
看出熊小兰的欲言又止,凤梧假装没看见,笑呵呵的拍了拍两个小姐妹的手背,感慨道:“从前是我自己蠢,病了一场才明白,什么丈夫儿子孙子,都是靠不住的,这往后啊!我就为自己多想想了!”
“啥?你病了?难怪这两天没见着你人,我还以为是没赶上趟错过了。”咋呼的徐腊梅扯着凤梧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没事吧!病了就在家待着,地里也不差一两天的活。”
凤梧为原身还有这样真心为她的姐妹感到心头微暖,安抚的笑笑,“没事了,躺了一天,人好多了。”
熊小兰却看出端倪,蹙眉问:“这两天,村里可没有郎中来,你这都病了,你家大郎几个就没想过给你找个郎中瞧瞧?”
凤梧讪讪一笑,一副看透了人性本质的无奈样子,“儿大不由娘,左右把几个孩子拉拔着长大,我这个做娘的,对得住他老朱家。”绝口不提请郎中的事。
有些事不说破更容易引人遐想!
两个好姐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出同情和同病相怜,谁说不是呢?
娶了媳妇忘了娘,家里的孩子不都这样吗?她们也是做过儿媳妇的,也怨不着什么。
三人也没再继续交流,只沉默的挽着彼此的胳膊,希望给予好姐妹一点温暖。
朱家的一大串人里,除了偶尔下下地的朱二郎夫妻两个,其他人都是一脸菜色。
朱大郎家的三个女儿,朱二郎家的两儿一女,小姑娘今年刚满五岁,头上左右梳着两个小抓髻,被刘巧牵着,小碎步走的有点慢。
刘巧就着女儿的步伐频率,越走越慢,直到大部队走的都快不见尾,她才用胳膊夹着女儿急走两步,等能看见队伍,又立刻恢复龟速。
等凤梧他们到了那片荒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自己选定的地方割半人高的干茅草。
成片成片的茅草倒下,露出一块块露着半截根的荒田。
翻了下记忆,凤梧率先走到已经开了小半的一块荒地边,指了指道:“这块地的茅草已经割掉了,剩下的你们哥俩负责翻地,记得把土里的草根翻出来,把地翻透了,庄稼才长得好。”
朱大郎扶着媳妇还打算让她找个树荫休息一会,从家里走到这片荒地,要小一刻钟,媳妇这脸都晒的红彤彤的,朱大郎看着心疼。
见不得朱大郎那副不值钱的舔狗样子,人就被凤梧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