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南亭一直处于震惊又无措的情绪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个陌生的女同志,竟然会这般情不自禁,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化身为黏人的大狗狗。
这让已经二十六岁的大男人有点脸红,麦色的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长长的睫毛轻轻拨动。
旁边挤在一旁的孙起察觉到好兄弟的异常,用肩膀拱了拱高南亭,挑眉问他怎么了?
高南亭敛住了不自觉扬起的唇弧,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目光虚浮,随即,又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又蓦地红了起来。
孙起:“……呃,你……”没事吧?
他兄弟这情况明显不对,余光瞥见站在队伍外头荷枪实弹的士兵,孙起抖了抖冷的僵硬的身板,尽量把自己缩在人群里,被人这么用枪看守着,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跟在高南亭的身后,小心照应着。
凤梧唇角微微蜿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在晨曦的映衬下,整个人便明媚的不可方物。
心情肉眼可见明媚起来的凤梧跟着医院的队伍先一步上了闷罐车。
车厢内部除了那两扇大门,没有任何的窗户可以窥视外面。车厢地面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凤梧找了个靠车厢内壁的位置安置,放下了行李包袱。
打量了下车厢的环境,空荡荡的车厢里除了厢底的稻草,中间还焊着一个挺大的铁皮炉子,炉子里还有不少没有扒干净的煤灰,一旁的角落里就放着个黑色的便桶,其余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凤梧她们这节闷罐车厢有将近五十个人,人不算多,挤在一起也只占了一小半的空间。
没多久,就有两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过来查看了下情况,之后车上来了一队人。
这三四十个女人个个面色蜡黄苍白,穿着也单薄,几乎都是机械的听从指挥,窝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修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小声的跟旁边人咬耳朵,语气带着鄙夷,“这怎么还让咱们跟这些坏分子坐一个车厢?我可不想和这些坏分子吃住在一起。”
两拨人心照不宣之下,泾渭分明,凤梧只是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就没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闷罐车一路北上,估摸着有六天五夜的路程,有这精力挑剔,还不如省点力气熬过这几天。
车厢门关闭上,头顶就亮起了两盏发出昏黄色灯光的电灯,只堪堪能照出人的模样,远一些过去,人就被笼在黑暗里。
从包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凤梧背靠着铁皮车厢,闭目开始修炼。
迎着初升的太阳,长长的闷罐军列拉响了一声长笛,车轮徐徐启动,随着列车哐当、哐当声,列车一路向北。
挣脱最后一丝黑暗,列车怒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重重叠叠的群山山脉,列车瞬间被黑暗吞没,把繁华的京市决绝地抛在了身后。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列车在朝阳中穿过一座又一座山峰,车轮与铁轨挤压发出的刺耳的啸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车厢里面四处透风,车厢里的人一个个解开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知不觉列车已经行驶了半天,烈阳当空,列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缓缓的停了下来。
砰的一声,车厢大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光明瞬间充盈整个车厢。
天空蔚蓝,笼罩着广袤的原野,远处飘泊着几朵悠闲的白云。
负责凤梧她们这节车厢的战士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一车厢的女人,脸色还有些腼腆,声音却嘹亮,“医护的女同志可以下车修整,一会兵站会送补给过来,大家别跑远了,列车只停靠二十分钟就发车,别错过了。”
坐了六七个小时,浑身酸痛的女同志们赶紧下车休整,三三两两的结伴去不远处的小林子里解决生理需求。
凤梧跳下车,就看见三两个为一队的士兵端着枪站在列车车门两侧,车门虽然打开,但并没有人下来。
除了列车里的工作人员,其他的都是犯人,犯人是没有资格脱离队伍自由活动的。只能在打开车门的时候,呼吸下外头的新鲜空气。
没一会,军供站的战士们就送来了热气腾腾的午餐,搪瓷大盆和铁桶盛着香喷喷的二合面和黄豆海带汤,一排排摆放在站台的桌子上,炊事员们穿着干净的工作服分发饭菜。
因为时间紧,火车不等人,大家也不可能斯斯文文地吃饭,一个个端着自己的饭碗,盛了半碗黄豆海带汤,手里握着两个拳头大小的二合面馒头,围蹲成一圈,没有说笑声,一个个低头狼吞虎咽,快速的消灭饭菜。
吃的正香的时候,一个士兵跑过来,,“八号车厢的一个犯人突然晕厥,哪位医生先过去帮着看一看?”
医护人员还没有分配,这样的事,谁去都可以,当然不愿意去也不会有人勉强。
一个长相偏男方气质的男医生慢吞吞的举手,“同志,我过去一趟吧!”
凤梧一大口喝完碗里没什么滋味的海带汤,把两个馒头塞进了背包,也跟着举了举手,“解放军同志,我是第一医院的护士,我跟着这位医生一起过去帮着打下手吧!”
男医生目光奇异的看了眼凤梧,笑着点头,“有护士同志的帮助,再好不过。”
两人立刻动身,从一号车厢,走到八号车厢花了几分钟。
男医生跟在战士身后上了车厢,凤梧跟在后面,一进入车厢,熟悉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凤梧尽量忽略这道粘人的视线,背着医药箱目不斜视的跟在男医生后头,脸上适时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
等看见病人,人这会已经没有意识,男医生从衣兜里里摸出一副橡胶手套和口罩带好,翻看了病人的眼睛口腔,又用听筒听了一会。
摘下听筒,男医生缓声道:“初步诊断,病人应该是呼吸道感染成肺炎了,有一定的传染性,保险起见,最好是能给病人换一个单独的车厢。”
战士没想到会会这么严重,他也做不了决定,犹豫一会道:“我去跟我们队长说明下情况,医生同志还请你及时治疗病人。”
“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