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贾谊和袁盎原本的谋划,灌婴张苍他们也该回封国了,但是周勃这都要回去第二趟了,也没见其他人动身,甚至来送周勃的人群里也没见到他俩。张苍还可以理解,这老头自从有了望远镜和显微镜之后醉心科研,已经好久没有出来见老朋友了,至于灌婴这边,周勃有点好奇,于是走之前特意去了一趟灌婴家。
周勃去的这个时机就恰到好处,因为灌婴好像快去世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之前又跟着大家去边境折腾了一圈,回来路上就发病了,甚至没敢坐船,躺在马车上给拉回来的。前段时间刘恒还特地关照过,本来身体是日渐向好的,结果听说周勃谋反被下狱,担忧之下病情加重了,这才没几天就气若游丝昏迷不醒。周勃、夏侯婴和柴武陪着他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待刘恒等人赶到时,灌婴已经身故,也没给刘恒留下什么遗言。
灌婴去世后,周勃彻底心衰,谢绝了所有挽留,毅然决然踏上了回家的路。在申屠嘉上任御史大夫之时,张苍被迫接任了丞相,但是他早就做好了摆烂的打算,如果辞呈不被批准,干脆故意跟刘恒发生冲突,然后就有理由回家继续搞科研了。张苍这一摆烂,朝中的功勋老臣就仅剩夏侯婴和柴武了,夏侯婴又不愿意把职位让给高要或者卫绾,于是借着仅剩老臣这个借口,乞求刘恒允许他留在京城继续担任太仆。刘恒因为之前冤枉了周勃,心里也对这些老臣有点愧疚,再加上袁盎又不像贾谊那么激进,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夏侯婴的请求。
送走了周勃,夏侯婴决定联同柴武一起查一查,诬陷周勃的究竟是什么人。没想到柴武经此一事也不愿意参与什么大的行动了,打算回棘蒲侯国养老,留下儿子柴奇在京城锻炼即可。因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夏侯婴决定一个人开始调查,结果行动刚开始他就被另一件事情打断了——许久不来朝贡的吴王刘濞,派他儿子刘贤进京拜会。
其实这种事情原本夏侯婴是没必要出面的,但不知道是刘恒知道了他的想法和行动,还是考虑到朝中只有他对刘濞一脉比较熟悉,总之夏侯婴就是非常不情愿地陪同刘贤走完了官方的礼仪流程。之后的日程夏侯婴实在不愿意放下身段看着刘贤超级加辈,于是提议让太子刘启出面对接,也算是对刘启的一个锻炼,刘恒也很果断地同意了。
刘启和刘贤两人虽说同是太子,但是亦有差距。俩人根本就不认识,拉亲戚关系也拉不上,往上数爷爷辈才是亲兄弟,都快出五服了,再加上刘濞许久没来朝贡,因此贵为皇太子的刘启一开始就没有给刘贤好脸色。俩人前几日基本上是各玩各的,只是行程上比较同步,甚至就连吃饭也没几句话。刘贤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毕竟父王给他的任务就是在长安多待一段时间,好好打探一下京城对诸侯王的态度。刘濞刘贤父子也清楚,自己在吴国做的那档子事都传到宋昭那里去了,刘恒没理由不知道,前段时间把周勃打入牢狱会不会就是一种敲山震虎的手段?谁也说不清楚。
本着这样的目的,刘贤强忍着刘启的冷漠,主动邀请对方玩耍一些两人共同参与的小游戏,比如投壶、围棋等。但是令刘贤没想到的是,刘启这个菜鸡连围棋规则都一知半解,一点都没有皇太子的样。刘启自己倒无所谓,人家也有理由的啊,一开始有刘仁在前,自己根本就没想过当个什么太子,在代国当土王爷多快活?现在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不到五年时间想让人学会那么多礼仪规矩,人心里还没完全认可皇太子这个身份呢,目前只从姐姐那里学会了皇太子的脾气。
刘启这个脾气一上来,刘贤也不让着了,教你下棋你还使性子,干脆正经对弈一局让你知道一下天高地厚。结果刘启根本就不按规矩来,一开始是强要先手,结果下了两子听刘贤说先手要贴目,于是非逼着刘贤在角落下一步闲子,把自己变成后手。刘贤也不跟他较真,反正这个菜鸡肯定赢不了。下到中局,不可避免地遇上了反复打劫的场面,刘贤表示按照规定这里不能一直互相提子,一方被提子之后必须去别处落一子,再回来这里提对方的子。刘启自然不听,非要在这里僵住,逼刘贤放弃这一处的三子。
到这里刘贤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把手里的棋子砸在了刘启的子上,刘启见状大怒,抄起装棋子的陶碗就往刘贤身上丢过去,刘贤闪了一下没被砸中,也摸过一把棋子丢向刘启。刘启就没那么好躲了,躲过了正脸上的,结果被砸到了耳朵,这一下可没法收拾了,一旁的禁军侍卫也阵脚大乱,有的上前阻挡斗殴的双方,有的跑出去给张武报信。但是斗殴双方贵为太子,侍卫们也不知道怎么下手,万一用力过猛把谁扭伤了,属于是好心办坏事。结果就在众人犹豫之际,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刘启趁乱抄起了对弈的棋盘,奋力向刘贤丢了过去,好巧不巧,棋盘的角恰好砸在了刘贤的太阳穴处,刘贤“啊”地一声,当场倒地昏迷不醒,额角上开始渗血,刘启见状也开始害怕了,赶紧逃离现场去传唤自己的舍人周仁。说起来这位周仁也是奇人一个,他原本是位江湖郎中,因为医术高超受晁错举荐进宫,结果没当成太医,反而阴差阳错成了刘启的太子舍人。这几年一直默默无闻潜心研究医术的周仁,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副业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听刘启说刘贤是被棋盘角砸到了额头,现在血流不止而且已经倒地昏迷,周仁心想坏了,这怕是扁鹊来了也救不活。于是他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前去查看,果然和心里预估的一样,刘贤目前伤口还在渗血,周围开始发黑发青,不吵不闹不呻吟,未见有呼吸和脉搏等症状,走得非常安详。
“吴王太子死了?还是被启儿打死的?”刘恒听到这个消息思路全乱,箸里夹着的黄豆直接飞到了对面窦皇后的脸上。“陛下莫慌,先搞清楚事因,启儿毕竟不是嗜杀之人,况且有侍卫在场,怎么可能轻易出人命。”窦皇后则不急不躁,温柔地安慰刘恒,随后吩咐前来传信的张释之把过程说清楚。
张释之不慌不忙,详实地述说了事情经过,刘恒听完瞪了窦皇后一眼:“这孩子都是被你惯坏了,现在惹出大祸来,我怎么跟吴王交代。”窦皇后毕竟贤惠,此时也不和刘恒争辩家庭教育的问题,而是建议刘恒赶紧和张苍、袁盎等人商量一下,先把吴王应付过去。
张苍根本就不愿意掺和皇帝家事,除了提出用钱财美姬、甚至扩大封地的办法补偿吴王之外,一言不发闭目养神。刘恒也没指望老头在这种事情上能出啥正经主意,申屠嘉也觉得再这种补偿不妥,吴王本来就不把长安放在眼里,再给他扩大封地他怕是要称帝了。最后还是袁盎提出,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允许吴王永不朝拜永不进贡,求个安稳了事,最后派陆贾再跑一趟,把刘贤的尸体送回去顺便把话传到。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刘濞早有反心,一开始直接装病不见陆贾,把陆贾搞得进退两难。耗了几天终于肯接见,结果刘濞一出面就发火,说什么刘贤在哪死的就埋哪,何必要大费周折把尸体送回来。陆贾自知理亏,只能疯狂道歉先把刘濞哄舒服了,然后再传达刘恒旨意,没想到目空一切的刘濞,接圣旨连个回礼的动作都没有,很敷衍地说了句谢主隆恩就回寝宫了。
陆贾一脸无奈地走出吴王宫,瞬间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在侍卫诧异的目光中乘车继续东行。原来离开长安之前袁盎私底下交代他了一个任务,就是趁出使吴国仔细观察吴国民情,以此判断刘濞究竟有没有造反的意图,以及他造反的实力如何。陆贾从广陵经海陵直抵盐渎,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铜矿山和晒盐场,几乎所有铜矿山附近都有规模不小的铸币炉,很显然刘濞会反,但是装备马匹不足,只能自保而不足以和中央对抗。
陆贾在盐渎还遇到了一位意外之人,那便是宋昭。经过半年的试验,蒸汽机已经被成功装上了轮船,是的,这种铁皮船被马竹改了个名叫轮船。宋昭此行是来徐州地界探索新的商路,恰好碰上陆贾访查完毕,便邀他上船同回胶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