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曲逆献侯陈平下葬已经两日了,仍然不见刘恒有任何宣布恢复朝会的迹象。难道陛下要等七日?众大臣坐不住了,由于丞相之位暂时空缺,之前当过一段时间丞相的周勃在大家怂恿下,决定去找薄昭探探口风。
大将军来访?薄昭放下书卷,有点好奇地从窗口向外看去。他现在身份敏感,不适合参与朝政,提前进入了退休状态,因此完全搞不清楚周勃来找他干嘛。当然,陈平去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还去参加了葬礼,但是这几日有没有朝会,他可管不着。
“老夫周勃,见过车骑将军。”周勃一脸平静,看不出来他心里有什么事。
“同朝为臣,大将军无需多礼。”薄昭摆摆手,邀请周勃入座,“在下自中都来京城也有一年了,一直没机会拜访大将军,实属惭愧。久仰大将军威名,不知此来寒舍有何贵干?”说实话,不是不想,也不是没机会,而是薄昭根本不敢和这帮先帝旧臣走太近。陈平在世时是旗帜鲜明地反对外戚干政的,周勃和他穿一条裤子,自己要是私底下和这帮人走近,一方面刘恒不认舅舅了,另一方面这帮人说不定还防着他呢。
周勃摸摸胡子,憨憨一笑:“哈哈,无甚大事,就是想问问薄车骑,近日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话给薄昭整不会了,周勃想干什么?故意来问候自己身体健康?难道是陈平死了没人管得住他,他要给我下毒?想到这里薄昭脸上汗都出来了,周勃见状赶紧把火盆往外踢了一点。
“呃...感谢大将军关心,在下无恙,无恙。”薄昭抹了抹汗,心虚地说道。
“那太后和陛下那边,如何?这都三天没上朝了,我们实在是......”周勃根本就不会关心人,三句话不到,燕国地图就全摊开了。薄昭眼球骨碌碌一转,心里顿时明白,这话八成是陆贾那帮人教的。
“陛下和太后也好,一切无恙,在下代他们谢过大将军了。至于朝会,或许是老丞相去世,陛下太过伤心?缓几日就好了。”
“哦~那,明日可否恢复朝会?”
“这...稍后在下进宫打探打探便知。”
这次私下会面非常成功,两人对外戚的权力范围充分交换了意见,对陈平去世后造成的权力空缺问题也互相给出了一些建设性的建议,薄昭甚至忽悠周勃留下来一起吃了个午饭。当然,并没有探出实质性消息的周勃回来后,着实被大家嘲讽了一顿。
在薄昭和周勃的“努力”下,朝会最终还是在第五天恢复了。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刘恒向大家解释了这几日未上朝的原因,原来他跑去太祖高庙待了两天。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朝中损失一员重臣,年轻的皇帝有点迷茫,去找便宜老爹唠唠嗑罢了,但是众人还是以“万事小心”“切不可以身犯险”的理由把刘恒批判了一番。
客套完了说回正事,恢复朝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周勃进位丞相,柴武进位大将军,其余人等各有封赏,众人拜谢。走完流程,贾谊开始冒头了,上次他建议各诸侯王回封地,但是鲜有从者,这次趁着一堆人挪位置,他又旧事重提。当然这次贾谊也变聪明了,毕竟直接说让周勃回绛侯国等于拆皇帝的台,他干脆绕了个弯。
“陛下,臣有言奏,国不可一日无主,自陛下登基以来,代国国君已空缺一年有余,故臣奏议皇子武为代王,立皇子参为太原王,复梁国,立皇子揖为梁王。”话音刚落,灌婴就跳了出来,指责贾谊把那么小几个孩子赶去封国,实在冷酷无情,其他平日里嫉妒贾谊的人跟着柴武的话纷纷指责,一时间贾谊下不来台了。
宋昭看在眼里,知道这时候贾谊必须做出牺牲,否则这个建议肯定要被驳回,再想让其他侯爷回封地就难于登天了。想到这里,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先生交代的历史进程,上前偷偷拽了拽贾谊的后襟,拱手拜过众人,说到:“贾大夫此言有理,想陛下当初也是少年就国,历练至今,方有如此作为,倘养诸皇子在京,日后难免与太子殿下有冲突不说,也不利于他们锻炼成长。只是诸皇子确实年幼,需认真挑选太傅相助。”说到这里,宋昭又偷偷瞥了一眼贾谊。
贾谊察觉到宋昭的目光,马上心领神会:“陛下,依宋都尉之言,臣请为代王太傅!”
刘恒本来还有点犹豫该怎么说服柴武这帮人,现在宋昭贾谊一唱一和,偌大一个台阶直接骑脸,刘恒就算是当场改名刘衷,也知道该点头了。
因为贾谊这事,宋昭等人又不得不在长安多待了几天。张苍有点埋怨贾谊把自己陷进去,毕竟这一去梁国,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回来了,大好前程就此断送实属可惜。但是贾谊却一副舍我其谁的态度,誓要不惜一切保卫皇权,袁盎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宋昭在一旁吃瓜,暗自敬佩陈平的顶级亡语,都快把贾谊这小子忽悠成自干五了,这要是才华无处施展,岂不是冯唐二世?
要不怎么说关中这地方邪,宋昭刚联想到冯唐,冯唐的消息就来了,不过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冒顿之子亲率大军入寇这种事,众人都没什么心理准备,董颐和荀桢已经带人去长城内侧布防了,但是兵力明显不足,这次冯唐来信就是想问问宋昭,平邑那五百骑兵要不要动。
“命并、冀、幽三州刺史及各边郡郡守密切关注敌动向,必要时相互派兵协助防守,若敌寇越过长城,地方长官须每日向京城汇报战况。”“陛下,臣建议放弃部分县乡,内迁百姓,粮草器械带不走的全部毁掉,匈奴无利可图,坚持不住自然退去。”“陛下可否亲征?”“你闭嘴!挛鞮稽粥一点也不弱于其父冒顿,你想再让陛下被困白登山?”“未战先出此不利之言,你在诅咒我军!”
朝堂上已经嚷作一团了,除了周勃发出过一点有用的命令之外,其余人全都在瞎吵吵,刘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捂着耳朵跑去内殿,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皇帝跑了。
“孤头疼!”刘恒在向薄昭诉苦。
“陛下何不问问宋昌父子?毕竟之前代国防务就是他们负责的,正好也确定一下代国新任中尉怎么安排。”
“那就如此罢,烦请国舅传宋昌父子退朝后来内殿。”
果然不出所料,这帮人在大殿里吵了一上午也没啥结论,内侍都宣布退朝了他们还顺着台阶吵了下去。宋昌父子得令前去寻刘恒,而卫绾则在大殿门口走来走去,不知道想干啥。人少就是效率高,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宋昌父子就出来了,还带着荀桢的中尉印绶和冯唐的郎中令印绶,至于董颐,则在内史之外兼任了奉常。
看到宋昌父子,卫绾从一旁跳出来迎了上去:“将军,公子,代国战事究竟如何?”
“无妨,小昭回去帮忙就是,别看他稽粥来势汹汹,其实并非真的活不下去,这才十一月,草原上雪还没下大呢,他这次就是过来试探而已。”宋昌显得胸有成竹。
“那...我也回去一趟吧,跟公子一起。”卫绾看上去还是有些担心,他打算这次回去就把母亲接来长安。
一路又是急匆匆,虽然已经定亲,宋昭却来不及和马竹继续培养感情,而是全程和魏嶓怼地图。没错,魏嶓又回代国了,这次是他自己主动申请的。他不想留在京城了,打算全心全意帮宋昭带这批骑兵,况且自己回来守老家心里也踏实。
一行人在中都城外就分开了,卫绾急匆匆驱车赶回大陵去接老母。马番一家三口直奔高柳准备隐蔽矿厂冶炼厂、疏散工人。组织村民分发武器,当然也同时转移了吕氏一家。魏嶓去平邑采购皮革铁锭,顺便请了几位皮匠铁匠进驻校场,准备生产军用物资。而宋昭则回家搜罗走了所有的硫磺粉,毕竟矿厂停工之后,想继续造炸药,只有硫磺粉是断供的。
待宋昭赶回平邑校场,发现营里只剩一百来人时心都凉了,还没打仗呢就逃跑大半?“魏嶓!马弨!霍玄纲?营里发生什么事了?士卒都跑光了?”他扯着嗓子大呼到。
听见宋昭的声音,魏嶓走了出来:“都尉莫急,我刚刚才了解清楚,营里少的那些人,马弨带了一部分去高柳搜罗兵器马匹,霍玄纲带了一部分去搜罗木炭硝土草木灰,剩下的正在练习骑马投掷炸...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