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冤种自去领罚不提,单说宋昭这边,其实当初做好望远镜的时候,他就想过这种烧制的玻璃还能用在什么地方。这玩意的最大优点当然是透光不透风,既然如此,镶在窗户上肯定要比糊一层纱好很多,冬暖夏凉的。但是宋昭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法做出大块的平整的玻璃,就把做窗户的想法扔在了一边,只是简单的尝试成功了可以用来的凸透镜。
这次他还是趁着请教炼铜工艺的机会,跟先生说了自己对玻璃的想法。先生自然不支持他现在就做玻璃窗户,最大的困难还是整形,或者说切割。因为即便做出了大块的不规则形状玻璃,宋昭也根本没有合适的刀具,可以完好无损地将其边缘修整平滑,总不能顺着这玩意造出奇怪形状的窗户吧?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先生跟他指出了另一条路线,那就是制作盛水器皿和镜子。第一个自然是容易的,把琉璃烧融了倒进模具,冷却定型就好,跟铸钱一个道理;镜子宋昭是真没想到,这玩意透光的,也能隐约看到人影,但是效果远不如铜镜。不知道先生会有什么办法?
“银锭之类的东西,你家有的吧?”
“有是有,很少,这玩意一般都存放在国库里的,先生要得多的话,我去找董颐?”
“不用,只要很少量就足够了,把银也熔了,在玻璃的一面敷上薄薄一层,另一面就是镜子。”
“银也熔了...不会把凝固的玻璃再次融化?”
“不会,银的熔点比玻璃融化的温度区间稍低一些,熔点和温度的概念,改天有空我再跟你详细说说。”
先生说起来很简单的事情,竟然让宋昭忙活了整整两天,第一天完全是失败的,因为平邑没有表面足够平整的玻璃模具。这次不同以往,可以用普通的木制或者土制模具先倒出来,再去找工匠慢慢磨光滑,毕竟是要做镜子,两面必须要是完全平整的平面,不然照出来人都变形了。宋昭想了再想,最后还是在霍玄纲的提醒下回马夫村弄了一块铁制模具,毕竟那几个铁匠是真的可以把铁片表面打得足够平整。
为了让玻璃两面都完全平整,还需要把模具浮在平静的水里,然后往里面倒入熔化的玻璃。意外的是,浮在水里的模具让玻璃冷却定型更快了。定型后,宋昭请工匠现场磨制,将玻璃两面的瑕疵几乎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敷上熔化的银,再次冷却定型,镶入铜箍后,终于,玻璃镜试制成功!
再回马夫村的路上,宋昭捧着玻璃镜和一面旧的铜镜对照许久,喜不自胜,随后又想到了一件事:既然铁制模具可以把玻璃的形状限制住,还能保证平整,那完全可以打制出方形模具用来做玻璃窗户啊?只是可惜一种尺寸的模具只能做出一种尺寸的玻璃,既然如此,便给马车上装两块小的先试试看了。
玻璃镜简直是对女孩子的大杀器,马竹和母亲躲在自家院子里照了一个下午,连晚饭都是马番回来做的,当然他们也是当场商定了三日之后随宋昭一同去长安的行程。吕氏这边,宋昭也没忘了送上一块玻璃镜,虽然自称民妇,再怎么说也是前王后,用一块玻璃镜不过分吧?
宋昭这次并没有时间留宿马夫村了,他带着完成任务的马育马仑二人连夜返回了平邑,这三日内他还要完成另一项更为棘手的任务,那就是先生所说的新式兵器。
说起来宋昭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几样东西能做出什么新式兵器,锻铸吧也没有金属,毒药吧也不太像,毕竟硫磺和草木灰都可以治病,木炭那黑魆魆的正常人一眼就看出来不能吃,硝土更过分,马车上现在还有刺鼻的臭味。
到了校场,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组织众士卒把硝土和草木灰全泡在水里,搅拌了一个上午滤掉沉淀,然后又花费一个下午把水分蒸发掉,收集了一箩筐白白的粉末,晚课也没上,全营一起烧木炭。
当晚,先生除了向宋昭普及温度的知识以外,还解释了这种新式兵器的原理、制作流程、使用方法和杀伤力,顺便嘱咐宋昭一定要等试制成功了再离开校场,并且要让士卒们严格遵守使用规范,否则伤及自身就是血亏。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这次宋昭还是觉得先生有点夸大其词,爆破他还真听说过,冬天去山里采石的时候,都是往石缝里灌水,等水结冰了炸开石头的。倒是有不开眼的倒霉蛋被崩开的碎石划伤,但是真没听说过有谁被炸得生活不能自理,这炸药还能有多厉害?
然而接下来的试验很快让宋昭哑口无言,按照先生提供比例混合好的三种粉末,刚一点火就把跟前的两位士卒炸伤了。还好伤势都不重,一个是负责点火的手部灼伤,另一个纯属自己欠的,偷偷跑跟前去看,躲闪不及伤到了背部臀部。就这还是宋昭事先吩咐了各什长严格看管士卒,并且按照先生嘱咐准备了长竹竿点火的结果。只是先生和宋昭都疏忽了汉尺不同于后世的市尺,点火士卒也因为竹竿太长前端不稳,私自往前扶了扶。
在众士卒对这种称为炸药的玩意议论纷纷的时候,宋昭正和马弨、霍玄纲一同看望受伤士卒,炸药四舍五入已经算试制成功了,相比之下士卒们的健康更为重要。这种炸伤根本就没人见过,找了整个平邑也没找到会处理的人,医者只好按照烧伤烫伤去治,带医者回来的马弘也适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公子,在下一直觉得咱们应该专门训练一些军医,虽然不知道其他军营怎么弄的,但是咱们这里跌打损伤已经是家常便饭,有了炸药以后也免不了会出现更多这种新式创伤,如果每次都全城抓医者,影响也不好。”听到“抓”字,一旁的医者一个激灵,搞得接受治疗的士卒也嗷了一声。
“不无道理,那此事就拜托你们兄弟了,待炸药试验完之后,带一些操作熟练的士卒出去炸野兔野鹿,炸伤了让医者练手,炸死了给咱带回来开荤。”宋昭面无表情地吩咐下去,心里还在想先生交代的陶制弹丸的事。
第二天下午,再次来到校场的宋昭带了一些苇草和陶制半球,关安平也一起跟来了。本来宋昭是想让他赶紧回家,准备参加解县的科举,但是关安平非要看看炸药表演再回,宋昭拗不过,也就随他去了。两人没有耽搁时间,迅速招呼人帮忙把炸药装入陶球,再把两只半球扣在一起拧紧,然后把苇草搓成细条状塞入小孔。
这次宋昭不敢大意了,先生让他把苇草点燃扔出去他都没胆量照做,而是直接把没点燃的陶球扔到了远处燃着的一堆柴火上,一个呼吸之间,只听见“嘭”地一声,柴火堆被完全炸散了,碎掉的陶瓷片甚至蹦出数丈远。待硝烟散去之后,校场上鸦雀无声,沉寂了许久。
最终,霍玄纲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都尉,这种陶球真的可以点燃了再扔吗?这要是谁手脚不利索,炸在手里,可是会死一圈人的。”
宋昭沉吟了一会儿,无奈地说到:“炸野兔的事缓几天吧,吩咐大家把苇草条搓长一点,一人点火另一人扔,点火之后立即扔,不准迟疑!务必要全都练顺手了再出去炸野兔。”
当天晚上,晚课又取消了,全营士卒从空陶球开始练,最终做到了在听到口令“扔!”后立即脱手,装满药的陶球最少也飞出去了七八丈。
第三天,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因为苇草芯太长,扔出去的陶球爆炸率不到一半,有的是苇草芯烧着烧着灭了,有的是苇草芯掉出陶球,无法引燃炸药。不过这次的问题很快就被陈相解决了,他把苇草放在油里泡了泡,晒干后搓一个大大的结卡在陶球的小孔里,完美实现了先生最开始吩咐的“炸弹投掷”操作。
看到众士卒扔了一下午炸弹再无伤者,宋昭终于放下心来,吩咐马仑马育二人继续收集硝土和草木灰,心里还盘算着干脆让二人找几个帮手,专门负责收集原料造炸弹,以后大小也是个军需官了。
傍晚时分,马番一家驱车赶到平邑,宋昭以婿礼精心接待了他们,并安排关安平一起,第二日一大早启程前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