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出宫后，先找了家客人不多的客栈，花了银子定下一间客房，又请店里的小二替他熬药。
如今西洲城内局势混乱，掌柜只当他是从外地来西洲办事的，结果被困在城中出不去了，病了也只能自己抓药熬药，开心地应承下来。
服了药从客栈出来，天色已然黑透。
秦锐去附近的酒肆买了坛酒，又在杂货铺买了些祭奠亡灵用的香烛纸钱，在城中一路兜兜转转，他最后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很宽，可容三辆马车并排通过，早些年也很是红火热闹。
但自打二十年前，司马廷被诬陷叛国，太子府满门被灭以后，这条巷子慢慢就冷清了下来，到现在白天都几乎见不到人影，更别提大晚上了。
秦锐脚步很沉，他提着酒坛和祭奠用的物什，一步步来到那扇贴着官府封条的大门前，抬头望着门楣上的门匾。
二十年过去，门匾上不止落满了灰尘，还结满了蛛网，‘太子府’三个烫金大字，早已模糊不清。
但在他眼里，浮现的依旧是太子府最为辉煌时，门匾在日光下璀璨生辉的模样。
往昔种种历历在目，恍惚间，秦锐好似看见玉树风流、风度翩翩的司马廷，穿着一身月白锦袍从太子府里出来，在他身侧，是同样风姿绰约，一身紫色长裙的太子妃。
二人情意绵绵，男俊女俏，真真似九天宫阙坠落凡尘的金童玉女，别提有多般配了。
秦锐看着看着，只觉得胸口很堵，眼眶发烫。
他心里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不论是司马廷还是太子妃，亦或是跟随在二人身后的奴仆侍从，通通都不在了。
秦锐闭了闭眼，待眼底的灼热褪去，他重新睁开眼帘，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脚下使力，纵身跃过旁边的围墙，轻车熟路来到太子府的正殿外面。
自打二十年前贴了封条以后，太子府便彻底荒废了，院里的杂草快有成年男女的腰线高。
在殿外的廊下随意寻了块空地盘腿坐下，他将香烛纸钱一一点燃，随后打开酒坛的塞子，对着当空遥遥一举。
殿下、太子妃，还有曾经的兄弟们，司马邺已经被打入天牢，不日就会被公主问罪，你们在底下…终于可以安息了…
……
翌日，唐宁刚用过早膳，秦锐的身影便出现在凤仪宫门口。
瞧着那张与平素别无二致的脸，唐宁弯唇笑了笑。
“秦叔这么早便来了，用过早膳了吗？若是还没用，我让白芍和茯苓给你拿些吃的。”
“公主不用麻烦，臣已经在宫外用过了。”
秦锐依旧和从前一样一板一眼，但若细看，好似又和从前有些不同。
似常年背负重担的人，一夕之间卸下了肩头的担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松和释然。
唐宁大抵猜到秦锐昨晚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但只字未提。
示意秦锐坐下，她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不瞒秦叔，朝中现在一片混乱，虽然定国侯和广大人俱是有筹谋有手段，但他们二人终究只有一双手，没有分身的本事。”
“朝堂要想运作起来，还需得一些有资历有威望的前辈出来坐镇，不知当年追随我父亲的那些‘老人’里，可有值得倚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