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直不说话,眉宇间越发皱紧,楚一宁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心一寸一寸凉了,抓住他的手缓缓松下来,整个人有些茫然,声音附带一丝丝颤抖,“你不信我吗?”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楚一宁眼底希望的小火苗一点点退去,渐渐变得暗淡无光,身子开始发冷起来,无助绝望的气息席卷而来…
“信。”缓缓的一个字眼从他口中溢出,他微微侧头,眉眼深邃清明,语气低沉重复,“我信。”
想过无数个理由,她这番解释就是一个奇迹。
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犯贱。
在此之前,他也将楚家人的品行摸了一遍,的确存在这种可能,冯琳的确有可能这么做,楚昕悦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披着羊皮的狼。
几乎就在那一刻,楚一宁的泪水涌了出来,一颗一颗砸落,上前死死抱住他,用尽全部力气圈上他的脖颈,力气之大,傅远深往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怀中人儿奔溃大哭,身躯不停在颤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对…对不起,阿煜。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宝宝,对不起…”
是她没用。
都是她的错,自己一个人支撑的这些天,若不是还有他,自己怕是早就被折磨疯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刽子手,是杀人犯,她对不起宝宝,对不起他…
傅远深被她圈得有些疼,倒没在意,低着头,靠近她纤细的脖间,嘴唇摩挲了两下,手在她后背轻拍着,轻声道,“道歉接受了,不过是我没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他向来就知道她的性子,一直都很无奈,被楚家拿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摇着头,滚烫的泪不断流淌,抽噎起来,将自己狠狠埋在他怀里,吸取着他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获得的一些力量。
对他太愧疚,也自己太恨,对宝宝太残忍…
这些情绪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她,让她无处躲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没事,别哭。”傅远深大手附上她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安慰,“我在,不怪你。”
也怪他吧,没发现她的异常,没把她救出来,即使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免不了自责。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带着对她独特的温柔。
越是这样,某人便越忍不住,默默流泪,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气氛都哭诉出来。
这些年加起来的泪,怕是都没这次多。
“大花猫。”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自然抱在腿上,看着她一脸妆哭花,很不道德笑了起来,眉眼飞扬,薄唇微翘,点了点她鼻子,“楚一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丑?”
楚一宁纤细白嫩的手环着他精瘦的腰,吸了吸气,摇摇头,尔后有些窘迫低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这副样子就显得有些呆呆,他笑得更开了,胸膛跟着一颤一颤起来,“笨。”
她一点都不恼,看着他湿了半边的衬衫,反倒害羞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阿煜,我会帮你洗的。”
傅远深低头看了一眼,没过多在意,附身便要将她鞋脱下来,刚碰到,她皱着眉,“嘶”了一声。
“疼?”他停下来手中的动作,蹙着眉,语气泛起一丝丝担忧。
她先摇摇头,在他的注视下又点点头,“有些打脚。”
站在外面等他太久,站久了,脚趾涨疼,脚后跟也疼。
“你是笨蛋吗?”他抬着下巴,眯着眼看向她,“不合适不懂换吗?还是没试?”
楚一宁咬了咬下唇,嘀咕道,“尘哥说时间很紧,我不想添麻烦…”
“…”
他没再说话。
又不是第一次了解她,倔强要强,加之也算新人,按照性子,打碎了牙都得往肚子里咽,为了别人的肯定、不给别人增加麻烦。
她的码数,三十六偏小点,三十七偏大一点,不定制根本不合脚。
傅远深动作放柔了很多,但她还是皱着脸,柳眉紧紧皱着,等他脱下来,某人将鞋放在一边,两只脚后脚跟都起了泡,右脚小脚趾也是,她小脚白皙嫩滑,现在有些肿红。
被他注视着有些不好意思,楚一宁往回缩了缩,“我都习惯了,过几天就好了。”
以前她经常这样,在楚家才没人管她鞋合不合适。
很多时候都要被迫穿不合脚的鞋。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们会不高兴,现在她也无比庆幸自己没说,不然楚昕悦会逮到这个点,“好意”般让她多吃苦头。
“疼了长记性。”傅远深倒没说什么,将她放在沙发上,站了起来,楚一宁急了,只听他又道,“坐着别动。”
某人便乖巧坐着,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溢满感动。
没多久,傅远深端回来一盆水,放在她脚下。
他将衬衫卷到手肘,在她身前半蹲下来,将她脚放在盆里,微微昂头,询问出言,“烫吗?”
楚一宁摇头,鼻尖有些发酸,心底更是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他对她好。
那是真的好。
哪怕刚刚再生气,现在依旧对她照顾有加,如同以往一般。
“凉吗?”说着,他伸手进去又试了试温度,仔细又看了看她的脚,虽然起泡,倒没有破皮,避免感染。
“刚刚好。”她出声,话语间还带着鼻音,垂头看着他,对方低着头,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丝毫没有半分嫌弃,眉毛蹙着,这是他有些懊恼的模样。
他的手指修长,很是好看,她以前喜欢与他十指相扣,他能把她握得很紧很牢。
见她这般说,傅远深将手拿出来,站起身,坐到沙发上,抿了抿唇,开口道,“还是泡久点,免得明天脚酸,一会你去洗澡,然后我给你挑破?不知道有没有药…”
话还未说完,楚一宁身子往他怀里一扑,便卡在了喉咙里。
“搂得这么紧?”他怔了一瞬,很快便回了神,伸手将她环住,笑着说了一句。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她在他怀中昂头,一双美眸望着他,刚刚哭过,还有些红彤彤水润润,看起来倒有几分勾人。
傅远深剑眉一挑,刚要出口,看着她这副模样之后,再想了想刚刚的情形,叹了一口气,“不问了,之后说吧。”
可她刚刚的反应,让他还是有些不忍。
知道她没有存心便好,知道她是在意他们的就好,没有抛弃,也没有放弃。
“可是我想告诉你。”她缓慢而坚定出口,神色又黯淡了些许,有些落寞,“我想告诉你,我妈说过几年的,过几年等姐姐嫁出去了,她就不管了,她说奶奶不喜欢,我不能这么做,过几年就不管我了,我想嫁给谁都行。”
说着,头埋得更低,闷闷的语气从他怀中传来,“我没有和你说过我家呢,我和楚昕悦是同父异母,我妈从小就只管她,全家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我就像没人要的可伶虫,没有人喜欢我,表面上的楚家二小姐过得连佣人都不如。”
“我以为,我只要听话一点,总会有人喜欢我的,可后来我才知道不是,被绑到医院的时候,楚昕悦她说…她说…”
说着说着,楚一宁哽咽了起来,整个人轻颤着。
“好了好了,不说了。”傅远深抱紧她,轻吻着她的发间,温声道,“乖,别想了。”
楚一宁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都不舒畅起来,抱着他,泪眼朦胧,情绪有些激动,“宝宝不是野种,它不是,楚昕悦说带着野种是不能嫁到乔家的…”
傅远深听着,脸色越发冷峻,黑沉无比,薄唇珉成一条直线,抱着她的手紧紧收着。
心里哪还有怒气,心疼她吧。
心疼她一个人扛了那么多,一个人受了那么多委屈。
楚一宁摇着头,说话断断续续,“我要告诉你,阿煜,我真的没有不要宝宝,也没有不要你,我很爱你们,我…”,话还未说完,双眼微微瞪着,所有的话都被吞回了肚里,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俊脸,浓密修长的睫毛。
傅远深捧着她的脸,俯身便堵住她莹润柔软的红唇。
辗转缠绵着,泪水咸咸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溢开,他抱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不舍得松开半分。
良久。
待分开之后,楚一宁已经气喘吁吁靠在他怀中。
双唇微肿,眼睛微红,脸蛋泛起红晕,在他怀里抽着气,活脱脱像是被人欺负的样子。
他目光深沉,盯着她,指尖附上她光滑的脸蛋,磁性的声音出言,“恩,我都知道。”
她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傅远深却先打断,“水该凉了吧?去,把澡洗了,家里应该没这种药,上些药好得快一些,我出去给你买。”
着实是不想听她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