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道荣见这妇人居然越俎代庖,把酒开了,心知恐怕是此间主人对这个丫鬟或是姬妾宠爱非常,让她有些恃宠而骄了。不过自己如今的人设是无视身份地位礼法,就是喜欢交朋友的人,只好大笑几声,道:“姑娘若是喜欢,改日我再带几坛子来叨扰。还是烦请通报贵主人一声。”
那妇人却自顾自的从另一个丫鬟手中拿过两个翠绿的碧玉小斗,放在桌子上,笑道:“鄂侯不知道这院子的主人是谁,便带着这么好的酒过来了?”
邢道荣哈哈一笑,道:“相逢就是有缘,萍水相逢,共谋一醉罢了。人生于世,修短在天,又何必太过在乎世俗礼法?”
那妇人闻言微微一笑,一双美眸明亮无比,道:“将军高论,既如此,请与妾共饮此杯。”
她说话间,已经将两只碧玉小斗中盛满了酒液,递给了邢道荣。
但见琥珀色的酒液,承载翠绿的酒具,由那妇人如嫩葱一般的手指握住。邢道荣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暗道这里的主人虽然不知道是谁,果然艳福不浅。
邢道荣伸手接过玉斗,却不饮下,只道:“既然是饮酒,人多一点才好。姑娘何不将院子里的人都叫来共饮?须知天之造人,无分高下,什么主仆之分,尊卑之别,不过是人强行生造出来的罢了。饮酒乃是乐事,独乐乐,何如众乐乐?”
邢道荣心想:这女子几次三番不愿去请此处主人,想必是不安分于自己身份的人。她行为如此放肆,看来更是受宠之人,那么自己不如顺着她的意思来说。
却见那美貌妇人闻言,歪头思索了一阵,才道:“你说的话很是新奇,不过倒也有些道理。那你就在这稍微等会吧。”
不多时,这美貌妇人便带着四个小丫鬟出来,邢道荣一看他们的衣服,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分明这美貌妇人就是这院子的主人!
想必她是什么贵人的遗孀,因为无所出,又不想再嫁,所以被孙权奉养在此。而自己却闯进来要跟人家喝酒,邢道荣一时间倒是有点手足无措了。
众人一起喝了一杯酒,邢道荣这才问道:“倒是在下唐突了,未敢请问夫人姓名?”
那美貌妇人将盛酒的玉斗在阳光下转动,折射出酒的不同颜色,说道:“妾身的姓名,早就随着夫君的死,而忘记了。不过妾的夫君,却是个鼎鼎有名的大英雄。”
“他乃是讨逆将军孙策孙伯符,别人都叫他小霸王。”
嘶!
邢道荣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妇人是谁了。
九成九的,这个妇人像是大乔!
不过现在说出她的名字,可不符合邢道荣现在的人设。因此他只是打了个哈哈,说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当年辉煌,如今亦不过一抔黄土。似我岳父温侯,当年那般英雄,号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皆天下无双也,如今坟墓在北,我们这些后辈都难得祭扫。”
提到吕布,邢道荣便将话题往吕布和孙策共同讨伐袁术的话题上引,可实际上孙策只是名义上讨伐袁术,并没有真的出兵。也就没有多少话题可以讨论。
邢道荣便又趁机把话题引到了袁术麾下的人物上。
这才是重点,他从历史中知道,江东二乔姐妹,很有可能是袁术大将桥蕤之女。之所以提到这些人,也是为了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
大乔可不知道,自己在后世能这么有名。只当邢道荣随口闲聊,就问到了她的故人,便随口品评,说了不少这些人的奇闻逸事。
邢道荣对袁术帐下诸人都甚少认可,唯有对于阎温和桥蕤,甚多许之。
昔年袁术进攻徐州,桥蕤被吕布所擒,后来又被放回去。此事邢道荣曾听吕玲绮说过,当然,现在对着大乔说出来,就是虽然各为其主,但吕布一向佩服桥蕤的为人,所以虽然将他生擒,却并不折辱他,而是将他礼送出来。
这些话听到大乔的耳中自然十分受用了。
她郑重地向邢道荣敬了一杯酒,言道:“人人都说先父是附逆贼子,唯有将军才知道,他老人家的品性。妾身谨为将军寿。”
邢道荣佯惊道:“原来桥将军竟然是夫人的生父!在下不知此事,多有唐突,夫人勿怪。”
大乔叹了口气,道:“妾身乃是伯符将军的小妇,哪里称得上什么夫人。将军实在折煞妾身了。”
邢道荣亦笑道:“在下的将军封号,也是刘度父子顺口胡诹的,在下也不是什么将军。”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酒到杯干。
又喝了一会,大乔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两颧染上酡红,声音也变得绵软无比。二人谈论的内容,也从当时最流行的品评人物,变成了谈论家长里短。
“唉,人都说妾身虽遭离乱,但的遇孙郎为婿,也足以相抵了。毕竟他是江东第一美丈夫,多少姑娘的梦中情郎。可是谁知道,孙郎一生征战沙场,与妾更是聚少离多。到他死的时候,总算在一起也不超过半年。”
大乔伸手摘过院中的一片桃花瓣,在琥珀色酒液中随手划拉,一边倾吐着胸中的怨气。
她本来也是将门虎女,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又是多年的郁结,今日喝了酒,便不再顾及,将胸中郁垒,一吐为快。
“说起来,玲绮妹妹的命运,和我们姐妹何等相似。都是将门虎女,原先在家中,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旦遭逢离乱,登时命如浮萍。”
“原本我还觉得,我和妹妹能找一少年英雄做夫主,命就算不错了。可是今天看来,倒是玲绮妹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大乔一边饮酒,一边哀叹道。她拿起酒坛,又要给自己倒酒,但却倒不出来。伸头一看,却见那酒坛已经空了。
“哎呀,还没喝尽兴呢,你的酒就没了。”
大乔眨着眼睛,对邢道荣说道。
“不……不碍事,我……我去拿。”
邢道荣也有了八九分的酒意,此时腿也软了,舌头根子也硬了,扶着几案,摇摇晃晃的,刚要站起来。却没站稳,身子一歪就倒了下来。
大乔急忙起身去扶,只是她本身就是弱女子,此时又是酒后无力,不光没把邢道荣扶起来,反而连自己都带着倒了下去。
二人在地上滚做一团,此时院中的丫鬟早就都吃醉了酒,找地方偷懒去了,旁边再无第三个人。邢道荣看着眼前的美人,近的能看清楚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和鲜红欲滴、饱满挺翘的樱唇。
大乔嘴唇中吐出的淡淡幽香和酒气,摧垮了邢道荣脑子里的最后一丝理智,他狠狠的抱住这个美丽寡妇的娇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与那曹贼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