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道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
是不是自己和关羽演的那场戏有点用力过度了,让孙权坚信关羽北伐去了,不光是北伐,而且还是全军压上,无暇后顾的那种北伐。
所以孙权又对盟友的土地动了心思?
如果这么想的话,孙权的行为就很可以理解了。
毕竟如今邢道荣的江夏横在两家中间,孙权不打下江夏,就不可能袭取南郡。
而打江夏,连周瑜都没能成功,孙权能行吗?况且南郡连接着襄阳、益州、江夏三处战略要地,是险要中的险要,刘备不可能放弃这块土地。
但交州就不一样的,无论是吴巨还是士燮,都只是名义上归附,他们会给刘备交上赋税、兵员,但却不会接受刘备任命的官吏。他们现在的状态,就如同潼关之战前关中军阀对于曹操的态度一样。
如果不是刘备现在手下的后备官员太少,根本轮不到给交州派,双方早就起了摩擦了。
但另一方面,交州又是重要的粮食产地,它的粮食贸易被邢道荣牢牢地握在手中。再加上蜀地和江汉之地都是粮食产地,刘备只要两三年不打仗,所获得的的粮食就足以支撑他发动一场大型战争。
但是孙权和曹操都没有如此集中的产粮区,短期来看似乎没有什么,但时间一长,差别就会出来了。刘备可以频繁的发动小规模的进攻,甚至在春耕时候进行骚扰,来让他们双方不得不从腹地往边关运粮,来维持守军。
所以交州,对于孙权来说,地位是非常重要的。
而对于刘备,他的目标在于北伐,如果能够以交州换来陈仓、樊城这种险关要隘,他随时可以长驱直入,占据黄河以南的大片地区,若以交州做为代价,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唯一一个不能接受的,就是邢道荣了。
交州生产的粮食,帮助他供养了大量的非农业人口,而交州同样也是他们产品的重要倾销地。
他明明已经垄断了交州的对外贸易,现在却要被迫把吞下去的肥肉吐出一块来,岂肯干休?
就在邢道荣思考孙权打算对如何对交州出手,以及如何阻止的时候,陆绩却把一个少年拉到身旁,对邢道荣说道:
“将军,这个孩子是末将的侄子,他父亲死的早,一直跟在我身边长大。”
“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在军事、庶政、经济之道上都颇有天赋,只是吾族中昔遭大难,无人可以教导。今日正好令他跟在将军身边,充一主簿,一来将军可以得人使用,二来也好让这孩子跟着将军,早晚有所裨益。”
邢道荣听陆绩说完,不由得就乐了。江东世家的确高明,他们明明知道邢道荣就是孙权请来对付他们的,却还是往他身边塞人。就冲着陆家这份无孔不入的劲头,也难怪能斗得过孙权这样的老狐狸。
吴郡陆氏,不愧是历史上被夷了几次族都依然显赫的大世家。
邢道荣点了点头,道:“既然公纪都开口了,我怎么好驳你的面子呢?孩子,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急忙单膝跪倒,双手抱拳,像模像样行了一个军礼,道:“启禀将军,小……小人陆逊,字伯言。”
“哦?”
邢道荣听到这孩子的名字,不由得略略迟疑了一下,陆逊啊,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个人。被认为是东吴历任大都督中最有做为的一个人。
主要也是因为活得长。
当然,也是大都督中死得最惨的一个。
主要也是因为活得长。
邢道荣倒是知道,陆逊是陆康的侄孙,而陆绩又是陆康的儿子,是陆家正经的嫡系子孙。陆绩把他派过来,也看得出来他们家对于此次军事行动的重视。
留下在身边陆逊,不仅仅是因为此人在历史上留下了不错的名声,更是因为要想将江东纳入到金融体系当中,这些世家的支持同样是必不可少的。像孙权构想的那样,自己和世家彻底撕破脸,断绝一切合作的可能,并不明智。
邢道荣进入军营,休整数日,总算是将营中的兵将都熟悉了。
两千无当飞军是从益州带来的,自不必说。而东吴士兵,却都是陆家的私兵。
所谓吴中四姓,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就如同陆家,虽然陆康家中老小都被孙策所杀,只有几个儿子跑了出来,但他们却是忠心于孙权的。
他们或许可以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做出保留。但对于彻底背叛孙权这件事,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摸清楚军队的情况以后,邢道荣召来了陆逊,说道:“伯言啊,我军来此已经数日,此时休整完毕,可以进军了。你看看最近的一批山越,在哪里?”
陆逊略一思索,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建安、临海有一批山越部族,勇猛善战,渠帅黄乱,更是悍勇狡诈之辈。大军几次进剿,都被他躲了过去。”
邢道荣微微一笑,已经明白。
这支山越部队压根就是陆家豢养的,而陆家现在打算将他们变成家中主要培养的新苗子,陆逊的养料。
“好,既如此,我们大军便南下建安郡,准备征讨黄乱!”
邢道荣一声令下,大军随即拔营。平乱不比在外打仗,并不需要提前安排调运兵粮。大军可以就食所过州郡。再加上邢道荣所部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人,行动甚是便捷。
黄乱本是陆家豢养的山越渠帅,陆逊自然对于他们的营寨堡垒知道的清楚。在他的指路下,无当飞军数次深入山林,一击得胜。
几仗下来,黄乱也看出不对劲了,这次来的军队乃是外军,可不像东吴自己的军队一样,会给陆家面子留手。
因此,黄乱迅速将麾下部众几万人全都集结到了他的老巢——天游峰。此山地多崎岖,又有多处天险阻隔,黄乱常年经营此处,粮草充足,他打算坚守险要,等着官军粮尽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