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见邢道荣满脸惊讶的表情,以为他是惊讶于商业获利之丰,便道:“士大夫往往轻视商业,其实吾未起兵时,也曾经织席贩履。这虽然看似贱业,但实际获利亦颇丰,一月所得,往往便抵得上农人辛劳一季。只是官吏盘剥欺压太狠……”
“故吾在葭萌鼓励商业,又平抑物价,规范经营,既不使官害商,又不使商害民。如此,才在短短半年之内,让葭萌发展到如今的情况。我军也从中收取商税,扩军备战。”
邢道荣听刘备说完,急忙整肃心神,心想:自己之前想要劝说刘备趁着马超在凉州立足未稳,便去招揽,莫使其投奔张鲁,耽误了入蜀的时间。
但现在刘备兵马粮草既足,则入蜀之事不足为虑,或许放任马超败亡,使其穷途来归,才是更好的选择。
马超此人,行事大类吕布,然其比之吕布,勇武毫不逊色,智谋却远过之。这样的人可是一柄双刃剑,用不好了是会伤到自己的。
刘备见邢道荣沉吟不语,便问道:“怎么,你不是说有紧急军情么?何不快说来?”
邢道荣闻言,面上一红,道:“失礼了。在下闻听此军情后,再过来的路上便思索对策,只是当时的想法,是针对使君麾下大约有一万兵马的想法,却没想到使君仁德广布,军师算无遗策,竟在半年内扩军数万,在下的计策却是有些不合用了。”
说着,邢道荣又将渭南之战的军情总结了一下,说道:“去年三月,曹操派钟繇督诸军出河东,以征讨张鲁为名进逼关中。马超、韩遂等关中诸将,集结人马以拒之。”
“七月,曹操亲率大军,自许都出发,与关中诸军夹潼关对峙。但曹操却阴令徐晃自浦阪津强渡黄河,在河西设立营寨,后曹操亦率军从潼关渡河,至河东,又从河东渡过黄河,与徐晃军在河西会师,进入关中。”
刘备闻听,摇头叹道:“西凉兵虽然勇猛,但却不通军略。关中一共只有三条路,何不拒河而守,则曹操焉能进入关中?”
邢道荣听刘备评论,倒是颇为符合当时的情况,便又说道:“两军隔渭水对峙。曹操数次渡河,都被马超所破,没有立下营寨,但关中联军也被曹操以伏兵击败。故而他们开始向曹操递送降书,祈求割让河西之地。”
“唉!糊涂啊,他们只要死守渭水,曹操粮尽自退。到时候依托关中天险,也还有的谈。如今却割地求和,岂不是暴露出自己的短处?曹操这下知道了他们的底细,是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的了。”刘备就像听书一样的听邢道荣汇报军情,时不时的加入自己的观点。
“是,曹操的确未许其投降,反而趁着天寒,强渡渭河,在渭南以水浇在沙土之上,冻结成兵,筑成营寨。关中联军几次约战,都被曹操拒绝,联军又请割地质子,这次曹操同意了。”邢道荣继续说道。
“哼,以我对曹孟德的了解,这必然是计策。想必是要假装同意,然后趁机用离间计。关中诸将本来就是一盘散沙,若是曹操一味紧闭,他们反而会抱成一团,就是如此一张一弛,才会让他们斗志涣散,好让他趁势急迫。”刘备在一旁摇头叹息道。
邢道荣倒是颇为惊讶,不愧是相争一辈子的两个人,对方的做法、目的都了然于心,便说道:“使君所料不错。”便将曹操抹书离间,在阵前与韩遂交谈,却趁关中联军分兵的时候出击,一举将之击溃之事说了。
“如今韩遂深入氐人之中,马超在上邽安身。曹操因后方有警,不得不撤军回去,只留下夏侯渊等人防守险隘。”邢道荣最后总结道。
刘备闻言,不由得沉吟道:“依照你这么说,马超的为人倒是跟吕……嗯……那个……”刘备本来想说马超跟吕布差不多,但考虑到邢道荣毕竟娶了吕布的女儿,他就算再恨吕布,毕竟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必再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马超必定会趁着曹操不在,席卷凉州。这凉州战事一起,只怕军师刚刚经营好的商路就要断绝了啊。”刘备叹道,随即便传令:“请军师、黄老将军等人,进账议事!”
传令兵闻言而去,不多时,庞统、黄忠等人都进帐来,向刘备行礼,分列两旁。
刘备便将邢道荣方才所说的关中战事,简单的复述了一下,又问道:“如今马超欲在凉州再起战事,我军当如何应对?军师,可有什么计策么?”
庞统略一沉吟,道:“凉州动乱,中间究竟有汉中阻隔,一时之间波及不到蜀地。蜀地民殷国富,户口百万,真王业之机也,主公宜先图之。”
庞统说完,邢道荣便出来,说道:“军师此言差矣,如今益州北方、东方的要道都在我军掌握,且蜀中士民依附刘璋者日少,依附使君者日多;无论是使君率军南下,还是诸葛军师率军西进,都不是刘璋能够抵挡的,益州已经是使君囊中之物,不必急于一时。”
“反倒是凉州,有秦川险阻,若其内部安定,则从蜀地出兵北伐,粮草转运不便,万难取之。若失此良机,再难有机会染指。如今曹操因河间叛乱无暇西顾,孙权也在江东整兵备战。如此天赐良机,若是丢失,以后再想突破秦川,进入关中,还于旧都,可就难了!”
邢道荣知道诸葛亮日后北伐的艰难,虽然后人将诸葛亮北伐失败的原因多归结于马谡、李严等人的拖后腿,诸葛亮忧劳太过,以致天不假年。但更多的其实还是因为路途险阻,诸葛亮无法从后方源源不断的调集粮草,支援大军前方攻伐。
若是不趁着现在取得陇右,那么想要打通与西域的丝绸之路,岂不是得等到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才有机会。
庞统和邢道荣二人,一个说应当先南下,巩固势力,一个却说要先北上,趁曹操无暇西顾,先行攻取地盘。二人争执不下,刘备竟一时也无法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