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银行只有三层小楼,面向公众的业务暂时也只有储蓄和贷款、转账三种。储蓄时,银行会登记储户的姓名、籍贯,并留下暗语,皆以年息三分计。贷款时需要核验用以抵押的资产或担保人的资产,年息亦不过六分,等额本息还款。
这个利率在汉代这个借款利率动辄两三成的时代中,几乎算是白送的,而且不采用复利计算方法,比起动不动就家破人亡的砍头债,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公道了。
究其原因,就是在于当时的富户是用自己的钱来放贷的,它们不在乎这个钱的流转速度,因为就算不放出去,也只会在库里面放着,他们只在乎放出去每一笔钱的收益。
但邢道荣开银行,却与此不同,他用吸纳储户的钱来放贷,储户的钱是需要付利息的,所以他如果不能尽快把钱放出去,是要承担成本的。
另一方面,银行放贷也会严格审核申请人的资格,寻常富户可以勒令借贷的穷苦百姓拆房卖地,甚至卖儿鬻女来赔偿。但是银行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能折价卖出去,在生意上是亏损的。所以这又是不同,富户放贷更希望别人还不起,但银行却期待能按期收回贷款。
更重要的是,银行的存在,可以大大减缓市面上流通货币紧张的局面。
虽然夏口背靠大矿,铸币厂里面的炉火昼夜不息,但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邢道荣也隐隐感觉到了货币的紧张。
尤其是在汉代的货币制度相当混乱的情况下,优质货币的紧张,更加剧了这个问题的出现。
初,汉代秦而立,就继承了秦代货币制度的混乱。秦废六国钱,行半两钱于天下。然而秦半两本身就颇为混乱,有足重半两,大约现代的八克的;有标记纯铜重量,其总重量大概相当于现代二十克左右的;更多的还是重量只有标的一半,只有四克的。
如果只是官方币制混乱,也就算了。当时还有很多人,会把半两钱的外边和内边铰下来,用这些铜再铸半两。甚至有的还用锉刀从没有花纹的地方刮下铜来铸新钱的。
这给民间流通造成了极大地不便,这种不便在汉初允许民间铸钱的时候被发扬到了极致。以汉初的粮价来论,一石粟,有时候卖一万钱以上,有时候只卖六十钱左右。就是币值混乱造成的。
在吕后执政时期,曾经试图靠禁止私钱流通来改变这一现状,却也没有改善这一状况。并且随着经济的改善,人们还发现,官府承认的秦始皇半两含铜量太高,重量太大,不适合民间小额交易。
所以在汉文帝时,官府开始铸钱,并向全国推广了四铢钱。这种钱内外都有边框,私自损毁皆论死罪。才稍微改善了一点状况。
不过一方面由于官铸货币中,铜含量差别就很大。现代发现的汉文帝时候的官铸钱中,其含铜量就从百分之十三到百分之九十七之间波动。
另一方面各地诸侯王也会铸币,劣币驱逐良币在金属货币流通的时代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导致汉文帝的币制改革取得的成果有限。
一直到了汉武帝时期,将铸币权收归国有,规定除上林三官钱以外的货币禁止流通,并加大对残币的处罚,这才改善了这种状况,并极大地增强了国家的实力。可以说,在经济上支撑汉武帝一系列对外战争的,除了专营制度,还有币制改革。
这种良好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东汉,东汉时朝廷抑制豪强的行动并不像西汉时一样有力,私铸货币屡禁不止,在董卓时达到了高峰,前汉数百年的努力,彻底打了水漂。
如今在市场上,以物易物是百姓更欢迎的交易方式。盖因粮食一斗就是一斗,布、帛一匹就是一匹。
货币是贸易的基础,邢道荣为了改善这种状况,特意坚持在夏口铸币上使用改良工艺,不使用沙模,而是用螺旋冲压工衣铸造钱币,币模严格按照西汉上林三官钱的标准,足重五铢,其中含铜七分,铅二分,锡一分。正面是五铢的小篆,背面则是环绕的建安年制四字隶书。
与此同时,邢道荣还是用了牛顿在皇家铸币局采用的技术革新,既在铜币的内外侧都刻上密集的竖线条纹。并要求银行纳储时,只收条纹完整的。
采用新工艺制造的夏口五铢,一经问世就广受好评,人们纷纷把它拿回自己家收藏起来,然后继续画那些含铜量低的劣质钱币。纵然铸币厂火力全开,以量取胜,但字迹清晰,造型优美结实,重量稳定的夏口五铢还是没能取代一碰就碎成四片的榆荚钱。
不过这一切,当银行诞生的时候,就已经是过去时了。只要银行发展起来以后,它就能凭借掌握资本流向而掌握制定货币规则的话语权,到时候别说是五铢钱,就算发行纸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银行做为资本流通的枢纽,别说在汉代没有人可以理解,就算在现代,能够理解其在经济活动中重要地位的人也并不多。邢道荣虽然有心让祝寡妇把银行业管起来,但他心中本能的对于穿越者老乡保持着不信任的想法。
更何况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邢道荣还是知道的。祝寡妇已经证明了她在轻工业方面的才能,这很好。但如果她展现出更多的才能,邢道荣就要不好了。
所以这些日子,邢道荣一直在银行坐镇,诸事都亲力亲为,教导新招募的柜员如何办理业务。
自从邢道荣和刘璋合资创办纺织坊,用来织造蜀锦和缎子以来,夏口的人们都对这种形式的公司表现出了极大地热情。市政厅也是很敏锐的推出了股份公司注册服务,当然这并不是免费的。
但有限责任和风险共担的确给商业活动上了一层很重要的保险,原先托庇于各大行会下的手工业者和小商人纷纷掏出全部身家,前往市政厅去注册公司。
就在他们为高昂的注册费用而为难的时候,这幢注定会在日后载入史册,现在却并不起眼的三层小楼终于进入了他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