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想好之后,便召集诸将下令攻城,将诸将依照部曲人数多少,分配于四门之下,使四门人数大致相等,令其各率其部,次第进攻。并与诸将约定,先登者赏千金,令都督江北诸军事。
并且为了鼓舞士气,孙权还要亲率劲卒攻城,旁边张紘忙劝道:“夫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今麾下恃盛壮之气,忽强暴之虏,三军之众,莫不寒心,虽斩将搴旗,威震敌场,此乃偏将之任,非主将之宜也。愿抑贲、育之勇,怀霸王之计。”
孙权听他言辞颇为峻切,又想到父兄都是因为亲蹈阵前,才都英年早逝。这才作罢。
一连数日,众将攻城时,都害怕损伤,并不十分尽力,孙权不由得忧心,欲行催促。张紘在旁劝解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今我军阻塞四门,而连日阴雨,只要固守此地,此城自崩,何用刀兵为?”
孙权闻言,苦笑道:“东部好闲暇,只怕曹操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
张紘微笑道:“麾下忘了老朽是哪里人了吗?往昔下这么大雨,河水必涨,由泗水夺淮入海,淮水两岸皆为泽国。曹操纵然知道合肥被围,亦无法来援。等到道路通畅,可稍通人,总得到三四月份了。”
张紘昔日随孙策谋划江东,曹操以二千石之职尚不能将之招揽,因此他在孙权帐下分量极重,与张昭二人合称二张。
孙权称呼群臣皆呼其字,却只称张昭为张公,张纮为东部。以示尊敬。
二张原本都是徐州人,为避曹操兵锋,南下避乱而来到江东。二张年纪都不小,在淮南淮北生活多年,对于此地的气候还是颇有经验的。
孙权低头暗自琢磨,想张纮说的也有道理。又想前些日子派出去的两拨人马,甘宁、凌统去攻打皖城已然得胜而归,还拉来数船粮草。而邢道荣受命去追击那群流民,却一直没有消息。
“报……将军,斥候传来急报!”
正在孙权胡思乱想的时候,帐外牙门宋谦忽然进来,送来一份军报。
虽然二张都是孙策简拔,平时孙权不太爱跟他们赞画军事。但是此时身边也没有别人了,孙权只好与张纮一起打开这份军报。
却见上面提到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从北方开来,这队人没有旗号,且甲胄不全,许多人穿的一看就是流民模样,但就是这些流民,居然押着一千多曹兵,正往大营过来。
孙权略一思索,便大喜道:“是了,这必定是鄂侯带着孤的精兵回来了!”当即便吩咐宋谦带着一队亲兵,扛着认旗前去将那队人马迎回大营。
张纮在一旁劝道:“流民之中虽然尽多才智之士,不过将军也当小心其中有无细作。万一有心怀不轨之徒混入其中,只怕发生不忍言之事。”
他所说的自然是孙策被许贡刺客所杀之事。彼时曹操与袁绍在官渡开战在即,孙策正欲发兵以蹑其后。曹操本来打算分兵抵御,但郭嘉却以为孙策性格鲁莽,必定被刺客所杀,所以没有必要防备。事后事情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上刺客能不能在这时候刺杀孙策,刺杀能不能成事,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军国大事,怎么能赌在这上面?
因此孙权一直怀疑正是曹操派出的刺客刺杀了孙策,却以许贡门客为托辞。所以郭嘉才会那么笃定。
如今张纮再提此事,孙权心中便也有些打鼓,正犹豫是否要让邢道荣率军停驻在大营之外的时候,便听见马蹄声响,随后便看见邢道荣单人独骑冲进营中。
“你……大胆!营中禁止驰马,昔周亚夫细柳营中,连天子的使者都不敢驱驰而过,汝何人也,焉敢如此!”旁边张纮已经忍不住出言斥责了。
邢道荣横了他一眼,冷哼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孝文皇帝时是清平之世,自然需得严明法纪;此时却是大争之世,自当去虚名而就实务。”
说罢,也不理一边吹胡子瞪眼睛的张纮,便对孙权说道:“吴侯,我追上这帮流民以后,又去抓了些劫掠乡里的曹兵。现今一起带了回来。”
“这些人原本都是扬州流民,在合肥城中居住。因为城中粮少,才被赶出城外。但蒋济为了修城,却把青壮留在城中。这些人对于曹军本身怨气就重,又对如今的情况感到担心。”
“吴侯何不亲身走进这些流民中,发给他们粮食兵器,允诺他们攻下合肥以后返还他们财产,让他们与家人团聚,有功者还可以分得土地。这样他们怎么不会为吴侯效命呢?”
“我还带回来一千多名曹军士兵,都是正在周边劫掠得时候抓到的。这些人原本都是平民,只怕上了战场会胆怯,只要让他们手里的刀子见了血,他们就会是最悍不畏死的勇士。而且他们的亲人尚在城中,以他们攻城,对于守备的压力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