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雨忽然停了。
她仰头一望,多日不见的面孔倒映在她眼中。
以及孟倾洲略带沙哑的声音,和发白的脸色。
“下雨了也不知道往屋檐下跑,你是傻么?”
她的眼泪霎时在眼眶里打转,凉声拒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妈回去没跟你说明白么,我已经不要你了。”
握着伞的手僵住。
“不要我了?”
“是,不要你了,孟倾洲,下次追人之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别空口夸大。”
路口红灯变绿,她厄了他一眼,迈步离开。
孟倾洲立刻跟上,“听我说。”
忍耐到此时已经是极限,齐揽月这些天的委屈在一瞬间全部爆发,二话不说,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
“我说让你滚,你是聋了么?!”
动静不小,吸引了几位路人的注意。
孟倾洲脸上的巴掌印清晰浮现,他察觉不到疼似的,眼眶却红了——
“月月,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难过,抱歉,没有在你最难受时守在你身边。”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你觉得我是那么好心的人,你道歉我就要接受?”
“不,我想告诉你真相,”他愈发卑微,“我表舅是部队军官,我爸托他派人把我关去部队了,每天有人守着,抱歉……抱歉……我没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及时赶到……”
他这段时间用了各种方法逃离,装病跳窗,等等等等。
可部队处处都是监控,逃不开舅舅的掌控。
每一次的逃离眼看成功,舅舅总会带很多人在终点守着,给他更要命的惩罚。
那些人成群结队,又都是全身腱子肉的军人,他试了几次,打不过。
来之前,他在湖水里泡了一整天,冻得高烧不退,舅舅察觉情况不对,派人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为他叫了医生。
无意间,舅舅来看他,无意间和孟母打电话时,说起齐家亲戚觊觎齐氏的事,齐揽月今天回国,并嘱咐看好他。
他冻得全身发抖,但凭着这件事,意识才清醒着——
谁也别伤害她。
他吃下药,等身体不再瘫软,第一件事就是打晕医生,穿着白大褂出了部队。
幸好当时换岗,没人注意他,否则他还被困着。
从部队出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拖着带病的身体,独身去齐家各处,挨个警告那些人。
他就是不要命了,齐揽月也不能受委屈。
解释完,齐揽月浑身发抖,不知是生气还是别的。
她呼出一口气,声音却是极轻的——
“孟倾洲,你的事和我已经无关了,你没必要和我再解释什么,从此再见面,我们就是路人,希望你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瘦削的脸和发红的眼都可以为他作证。
可真假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孟家反对态度那么强烈,她失望攒够了。
孟倾洲眼神闪烁,似有泪光,“你不信我是吗?我回去给你调监控,今晚给你送来,月月,别和我分手,求你了,别和我分手。”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条被抛弃的小狗,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事已至此,你还没意识到我们不合适么?”
孟倾洲想抱住她,“合适的,合适的。”
他日夜惦记,好不容易追到的人,怎么会不合适。
齐揽月仰头望天,不再去看他。
“合适个屁,从我们两家明来暗往这么多恩怨开始,我们就已经没可能了。”
“你不会抛弃你的家庭,我也不会抛弃我的,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从小也是被娇惯长大的,凭什么因为你受委屈。”
孟倾洲身形一僵,一滴泪落在她的脖间。
“我和家里断了联系了。”
轻如烟的一句胡,让齐揽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和……家里断了联系了。孟家伤害你的时候,我没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弥补,但只要你开口,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月月,我一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女人,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雨势变小了。
齐揽月心如火煎,她没想过再给他机会,她向来在任何事上都果断,只有在感情上时常一次又一次犹豫。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余光忽然看到了什么,呼吸一窒息。
他的脖颈,有几股印记。
是捆绑留下的青紫痕迹,一层叠一层,已经发黑发青了。
只有长时间被吊在半空,才能有这种痕迹。
她不敢想他经历了什么,但心疼不由自主泛起。
“孟倾洲,你还会再让我失望么?”
这是一句没用的废话,她喃喃自语,像在说给自己听的。
“不会的,不会的。”
“那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那些狠话在此时都不作数了,她的心告诉她,再给孟倾洲最后一次机会。
她叫来司机,带他回了家,让他脱掉上身衣服。
密密麻麻的伤,新的叠加旧的,多半是鞭痕和绑痕,看的人心惊。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伤口,戳了几下问他疼不疼,他只摇摇头,一遍又一遍的问她。
“你信不信我?”
舅舅从小到大都严厉,他又每个暑假都被送到部队,已经习惯这样的伤。
她别开目光,藏住眼中心疼泛起的泪,“你觉得呢?”
如果不信,她还会把他带回家么?
孟倾洲先是怔然,随即笑了。
他身上还烫着,齐揽月下厨做了一顿简单的饭菜。
吃饭时,他始终看着她,笑意不加掩饰。
齐揽月:“别看我,吃饭。”
“好。”
什么都好,只要她愿意收留他,只要她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吃完饭后,他吃下退烧药,准备离开时,她罕见叫住他。
“别走了,今晚住下吧。”
孟倾洲停在门口,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随即铺天盖地的惊喜将他包围。
他一把抱起齐揽月,“你要我住下?”
“嗯,你这个状态回去,我怕没到家就倒下了,万一出了事,我就是第一责任人。”
孟倾洲并没因为她的话而气馁。
但虽然说是住下,两人并没发生什么。
齐揽月让他住进离主卧最远的一间卧室,她老早就回房间休息。
坐了一天飞机,腰酸背疼,她沾到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半夜不知怎么打了雷,震的她从睡梦中清醒。
薄纱窗帘遮挡的窗户电闪雷鸣,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差点被雷电闪了眼。
刚想伸手摸床前灯的开关,房门传来一声轻响,被从外打开。
齐揽月握紧被子,佯装沉睡。
刻意放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身旁下陷,男人炙热的胸膛包裹她的后背。
她就知道!
她想起身,孟倾洲紧紧从后抱住她,声音可怜,“月月,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害怕打雷。”
骗谁呢,他这么大的男人会害怕这些?
她想拆穿他,他却不给她机会,沿着脖颈后方从后吻她。
一步步向上,让她紧握被子的手逐渐松了,意/乱/情/迷。
“孟倾洲,你发烧还没好。”
“已经好了。”
他欺压在她身上。
明明卧室是黑的,她仿佛能感受到他那双猩红的眼。
“月月,我想,可以吗?”
他没告诉她,其实她刚下飞机时,他就到了机场。
他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向她搭讪,那时他怒火中烧,有种最贵重的东西被别人抢去的感觉。
可她拒绝了。
她……拒绝了。
他所有的不安在那一瞬间全部放下。
齐揽月沉默不语,卧室静默。
片刻后,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这是无声邀请,他呼吸加快,心跳加速。
齐揽月警惕心很强,晚上睡觉时都会反锁房门,但今晚,她说不清楚在即将锁门时,又为什么会停下动作。
或许那时,她就已经做好准备。
她感受衣服被一层层褪去,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