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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悻悻然来去(下)(1 / 1)


人皆有缺憾的地方,那便是人心。一旦被有心之人瞧出破绽,便会借机攻下,而后为人所用。

郑杏娘和孙桂花差不离多少,都对宝物爱不释手。接过于瑶素赠与的赤玉手镯,便把玩手中,细细瞧来瞧去。

石顶富趁间插言道:“瑶素,你父母二位可好?”

被扰乱了心思,于瑶素瞬间回还了思绪,和悦的回话道:“家父、家母都还好,谢谢石大叔惦记!”

“那就好,瑶素,我问你,去岁你为何失迹大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竟然离去那许久都不肯回?”石顶富满面蔼然的佯装。

好端端的自个会失迹吗?石顶富真能装模作样,那份蔼然的模样令人瞧见鄙视的恨不能上去就狠狠斥责他。于瑶素什么样的女子,她最懂得人心的虚假,最懂得拿捏人心,因此,心里有事嘴上却说出与心中所思所想截然不同的言辞便不足为奇。

“石大叔莫问,瑶素有苦衷,容日后再坦诚相告。”于瑶素一字一句说出,不慌不忙。

“成啊,你和任意无话不说,也合得来,有甚话你就和任意说吧!”

于瑶素微露苦涩,立时便恢复原状。

石顶富瞧见,淡淡含笑说道:“好,瑶素,你既然来了我家,就暂且留在这儿,待任意归来,你们再做计议。”

“石大叔,任意他去哪了?”于瑶素这才面露焦急神色。

石顶富摇了摇头。“说是和叶珩去学那行商的本事,就不知他学了些什么,何时归来。”

行商?且和叶珩一道?于瑶素不好凭断石任意故意或是无心避开她。她亦知道,石任意历来有行商的打算,要说气恼,就是为何不对她言明再去行商?

略作剖断,其实,自个在于府,家规森严,石任意和叶珩想见她一面恐怕都艰难,是故,二人有心一道外出行商又何必非得跟她告别,挣了钱财归来有甚话再说不迟啊!

反正已是破罐子破摔,自个不在乎世俗人的眼光,只消嫁给石任意,自个便有了依靠,往后,她动用娘家人,不怕石任意做不了官,发不了财。

一切就在心中,不需对人言表,小心行事,防备万一即可。

“石大叔能宽心就好,任意勤而好学,且悟性极高,让他外出吃些苦头,对他大有益处。”于瑶素取出粉色汗帨,故意遮掩含笑的模样。

石顶富没好气,自个历来反对任意学那行商的本事,但为了避开于瑶素才不得已允准任意和叶珩外出的,否则,不在家中,或是在茅屋,他这个父亲都会严加管束,三载说长不长,任意再不勤奋攻书,如何指望他登入仕途。

“哈哈哈!我不宽心怎行哟!年轻人有自个的想法,不似我这样的劳苦命,外出行商,吃尽苦头,没指望才会忍受着,逢人也不好倒苦水啊!想想一家子都等着银子花,我就是累死累活也值当了。”石顶富厚颜无耻的将自个好赞了一番。

“石大叔劳苦功高,任意正是您的栽培,才有今日的才华。”于瑶素嘴巴甜,讨巧的说着,转念一想,石任意的新继母在旁,也该与之亲近,索性拉拉家常。“哦!郑大婶,您原籍哪儿人啊?”

“我呀!我是椒城人啊!”郑杏娘得了宝贝,面色怡悦。“我乃小户人家,您千金大小姐总不会在意我这样的人的,以往在街上遇见也不会存心呢!呵呵呵!”

“郑大婶怎会这样看待瑶素呢?瑶素可不在乎出身,在乎的是人的品性,与人交集,当懂得处世的道理,瑶素便会与之交好。”再次粉色汗帨故意擦了擦嘴角。

郑杏娘瞧见于瑶素也觉着喜欢,人家貌美如花,又知书识礼的,若非得知于瑶素不干不净、心机太深,石家不敢要这样的媳妇,让她从中撮合,她还巴不得呢!可惜了,一个好端端的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只因一念之差,犯下不可悔改的过错,到头来倒贴恐怕都无法嫁作人妇了。

“于小姐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这般见识,我郑杏娘都自愧不如。”

“不敢,不敢,郑大婶说哪里去了。瑶素涉世不深,还有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不懂,来日便烦请郑大婶多多提点、教诲,瑶素当感激不尽。”

“好啊!你若不嫌我粗拙,往后有甚心里话,我们就多说说。”

“多谢郑大婶,以后,瑶素有甚话不敢隐瞒,必当告知。”

此时,彩云可不耐烦了,她盼的是小姐如何留宿石家,小姐又不好启口明说,她该登场替主分忧了。

“咳咳!”彩云刻意咳嗽两声。

“哟!你这是怎地了,着凉了吧?”郑杏娘客气说话。

彩云挤出笑容应话。“回郑大婶,奴婢无碍。”

“晋婶子,上热茶来。”郑杏娘使唤下人时那是几分富家太太的模样,真真过瘾啊!

晋婆子当即应了声,随后便去倒茶来。

却是彩云也该客气客气。“多谢!奴婢不渴,不烦晋妈妈。”

说是这么说,彩云急切如何将话引到留宿一事上来。

“要的,要的,你也别客气,来,坐下说话吧!这儿穷乡僻壤的,没那么多大户人家的规矩,在我们这儿不必太拘束。”郑杏娘收起了赤色手镯,起身,就不知她要去哪。

彩云才不会越矩呢!她仍旧站在于瑶素身后。“对了,石大叔,昔日,小姐留宿的厢房物什在还在?”

石顶富不想让她们留宿,立时便接话。“哎呀!小姐曾留下的物什都拿去了任意的房中,那间厢房已改作茶室,亲朋好友赶来,大热天的时候,那厢房最凉快。嘿嘿!”

彩云气不过,当即便说道:“哪间厢房做茶室不好,偏要将小姐留宿的厢房改为茶室?”

下人随口说话,虽然知道她对他不敬,石顶富不好直接怒斥,好赖看在于瑶素的面上。但,于瑶素岂能容忍彩云的无礼,当即出言教训彩云。“放肆,你胡言乱语什么,石大叔家中的厢房,想怎么作用就怎么作用,可轮得到你来置喙?”

“奴婢失礼,也请石大叔谅解。”彩云面上含怒,嘴上说说而已。

毫不给石顶富脸面,这个刁钻的下人丫鬟,石顶富心里别说多气恼,可惜,他不是那三岁小儿,说动怒就动怒,他反倒含笑,摆手说话。“哈哈哈!彩云说得没错,都怪我看上了瑶素昔日留宿的那间厢房,总该想想,瑶素还要赶来陪我家任意攻书的,好,你也别急了,我这就让晋婶子拾掇拾掇,那厢房重归原貌。”

“不必,不必,公子不在家中,我又怎好留宿,至于厢房哪间不都一样,石大叔不必为此烦心。”于瑶素出口便是明事理的话。

以退为进,石顶富懂得于瑶素的伎俩,现如今,人家已忍让了他的手段,不过是伺机与之暗地里交锋,稍有不慎,自个就要落人口舌了。

“既如此,好吧!石大叔我这就让晋婶子今日便腾出一间厢房来,改日我儿归来,于小姐、彩云你们来时便可安心留宿。”石顶富一脸笑容。

自个破罐子破摔不假,不至于被人鄙视如下人般,忍让一时不会忍让一世,于瑶素心中恨恨,嘴上却吩咐彩云。“我们这就回去吧!过几日再来。”

彩云心中七上八下,她恍惚之间好似瞧见石顶富狡慝偷笑,石任意行商可能是推托之词。

主人吩咐,她不好不从,拿起褡裢,背上肩头,扶着于瑶素的臂膀,二人回程。因回去县城尚有一些路程,石顶富不好大意,便领着她们二人去雇了一辆马车,刻意将二人送回县城。

......

归来县城,彩云便依从于瑶素的示下,花了几两银子,托人打探叶家的消息,那人便是白铁匠,很快,白铁匠便将叶珩已归家,但叶家并未留宿石任意的消息传回于瑶素耳中。

石任意不在叶家,那石任意去了何方?

自个女子家,又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四处乱跑又不便,以免坏了名声。

想起去岁春日那个夜晚,自个和彩云平白无故遭那歹人劫持,押去金陵一山间,之后便被卖去凉州常家堡,从而,主仆二人都经历一番生死边缘的苦痛,而,害她主仆二人的幕后之人极有可能便是石顶富。

石顶富啊石顶富,他日真做实是你石顶富所为,于瑶素绝不会放过你,无论自个是否嫁给石任意,你做初一我于瑶素便做十五。暗中出手,永远也不会让石任意知道便是。

自个闺房,比起石家的厢房来富丽堂皇了太多,掀开真丝软被,起了身,彩云扶着,穿戴完成,她便受用彩云送来的盥洗之物,一番盥洗干净,便瞧见了自个房中的那古琴,落坐桌旁,纤纤玉手便搭在琴上,稍一弹拨,琴音便起。

不知不觉,自个已闭上双目,“飞燕留声曲”已充盈满屋。这是张公子所创,石任意琴音技高一筹所弹出的曲调,自个亦难以忘记自个遇人不淑,惨遭张公子抛弃,巧逢石公子,然,才学更高的石公子却秋闱落榜,自个与他勾勾搭搭,就不知会不会遂愿,真怕他变了心,那便难有指望了。

顾忌太多,心儿纷乱,不能平定,看似纤纤玉手,但她却越弹越用力,这力道惊人,已一气弹断了两个琴弦。

气息不定,双眸无神,呆呆然,看着断了弦的琴,怆然而泪下。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彩云入了屋来,也端来了早膳,她知道,小姐心事重重,不想出门。放下早膳,彩云从于瑶素的床头取来汗帨就替她揩拭珠泪。

于瑶素未动弹,也没说话,任由彩云服侍。

“有什么看不开的,常家堡那地狱一般的遭遇都忍过来了,还在乎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石公子不过是出外些时日,您就想他想的要命似的,往后,他若行商,或是为官,外出不在家中您可如何度日啊?”

“彩云,你真傻还是假傻?只怕他有心避开。”于瑶素不甘心说出此话,但彩云又不是外人,她顾虑的话不会隐藏。

“照理不会,石公子不是张公子,也没遭逢什么,小姐,您先宽宽心,待奴婢再去打探,到底查出石公子的去向。”

于瑶素含泪凄凄然瞧去彩云,而后她点首。“世事难料,彩云,自打你我常家堡一番遭遇归来,石公子就与昔日不同了,难道你没瞧出来?”

彩云跟随于瑶素身旁,几乎寸步不离,她焉能不知,焉能不见?

大半年的失迹,石任意已托人打探了消息,而他或许也打探出些令人不齿的消息,难保小姐的旧迹他已知晓。

正在彩云出神之际,于府一年轻小厮跑来,见着于瑶素立时施礼。“启禀小姐,那白铁匠来了,要见彩云姐姐。”

白铁匠,是啊!白铁匠乃彩云表叔,如今,打探消息正指望他出面呢!

“彩云,你去吧!”于瑶素从彩云手中取来汗帨,自个拭泪。“再把你表叔几两银子,他替小姐我出力,也耽搁了买卖,我们不能亏待了他。”

彩云点首。“是!”

不消说,彩云不放心的再瞧了眼于瑶素,而后便离开。

话说白铁匠也是托人打探消息,那叶家的下人告知白铁匠,叶公子是自个归来的,这几日也没见着石任意再来,且听叶公子和他母亲闲话,知道石顶富娶了县城一位寡妇为妻,如今两家也不算什么亲戚了,往后还是少走动为好。

彩云不在乎这些,她想知道的是石任意的下落。“表叔,您就再费心些,务必查出石公子的下落。”

“那还用说,表叔我也想替小姐干事啊!”白铁匠肥厚的脸上多了些愁容。

其实,彩云不知愁容的缘故,白铁匠对郑杏娘已动了心思,奈何自个不过一区区铁匠,家中贫苦,哪有什么能耐讨郑杏娘的欢心?

表叔的话彩云是信的,她低头拽了拽自个的衣袖,突兀想起,小姐交代再把白铁匠几两银子的,立时就从袖中取出。

“表叔,您收下,小姐吩咐的。”

白铁匠已受过银子了,不想于瑶素又吩咐彩云给他银子,双手忍不住接了,但心里不是滋味。想起自个走嘴,将于瑶素在他家中落胎的事告知了周红绣和石任意,惭愧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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