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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人不可貌相(下)(1 / 1)


“攻书要紧,若石兄怕耽搁了,愚弟自个前往,待买卖有成,愚弟也会分你一份的。”何重越言罢,坦然含笑。

无功不受禄,石任意怎会不知这个道理!他落座一旁的竹凳上。“好贤弟,愚兄岂是贪得无厌之人?”

“嗯!既如此,那还请石兄与我一道前往,多则十余日,少则三五天,大抵不会有损石兄攻书之大事。”

攻书、攻书!究竟还是听从了父亲的话,他要攻书为官。明知为官乃是自个厌弃也无法严拒。

难道这世间就真的没有世外桃源,真的没有成仙得道之境吗?为何世人都贪念钱财权势呢?

“好吧!承蒙贤弟授我本事,愚兄怎好不随你前往?”若有所思,石任意缓过神来,便问:“贤弟,你说这桩买卖是什么来路?”

话已至此,何重越无需遮掩,遂道来。“好,石兄不问,愚弟也要说你听来,我二人此去金陵,是要买一幅画。”

一幅画?那又何必二人同往,一个人便可随身带回呀!石任意不解,自是蹙眉盯着何重越。

摇头晃脑,何重越情知他会疑惑,反倒作势起来。“嘿嘿!好哥哥呀!你让我饿着肚子这许久,难道一口饭也不赏我吃?”

明明提来午食,竟然这会忘了,石任意一拍脑袋。“哎呀呀!瞧我这记性,贤弟赶紧用午膳,愚兄去拾掇屋中物什。”

转身,石任意便速步去茅屋之中。而此刻,何重越敛去几分笑颜,侧眸瞧着他的背影。

眼前重现父亲亡故之时的惨状,他心中的恨怎能消散?他记得石顶富无耻地跪在他面前的一幕,莫不是父子一样的下作?

不!绝不!何重越摇摇头,暗自叹息,他该疑惑,想来,石任意文弱憨厚,还着几分呆呆模样。此人并不似心机深沉,故作谦逊。

然,自个父亲虽非什么善人,但养育自个长大,因着石顶富而亡,这份怨仇不可不报。

初来椒城,他迷路于山林,幸而有一茅屋,此中主人便是石任意。二人头回相见便合意不已,各自奉赠宝物。第一眼瞧见那块红玉,何重越险些震悚的跳起,好在他强压心绪,同石任意因此结交。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切都是巧合,何重越多方打探,才知石顶富乃椒城之人,赶来椒城不过随意四处寻觅,毫无石顶富的下落,可巧,遇上石任意,再托人打听,断然明了,石任意正是他的仇人之子。

一块红玉,仅此而已。从袖中取出红玉,侧瞧石任意果真拾掇茅屋物什,并无瞧向他这儿,他便又端详了眼红玉。为了这红玉,石顶富忍心抛下他---何重越的父亲,为了这块红玉,何重越的父亲含恨而死,为了这块红玉,他---何重越再无旁务,寻得仇人所在,该到了报仇的时候。

“何贤弟,你怎还不用午膳?”石任意在茅屋内说话。

哎呀!一时渊思失神,竟个连石任意双眸瞧来他都没曾发觉。眨眨眼,何重越一个含笑,遂回话道:“好!愚弟这就用午膳。”

前路不知祸福,为了报仇,害人之心怎能少呢?石任意,你休要怪我何重越冷酷无情,要怪就怪你父亲的下作为人。

午食果然不差,一气用毕,齿间留香,何重越点点首。“不错,石兄今日的饭菜真美味也。”

“贤弟夸赞,愚兄就心满意足了。”拾掇了差不离,石任意踅回院中。“贤弟,近来我攻书疲累,抚琴甚少,今个就再抚一回。”

“哎呦!石兄嫌我占了你的宝座呀!我让开便是!”

明知打诨的话,二人遂相视“哈哈”而笑。何重越将那碗碟端走,院中有口水井,打些水来便可洗碗洗碟。

待坐定,双手已落在琴弦之上,遥思之涓涓细流渐入心潮,琴音随之流出。

曲调幽绵起,然却峰回路转,激昂澎湃顷刻就来。蹲在一旁的何重越不免回首侧瞧去。

一曲终了,石任意深纳一口气,闭上双目,指尖又次弹拨琴弦,这回不同,曲调起落不大,皆寻常,可音调却能摄入人心。

他---何重越都听出来此曲的来历。不错,正是“飞燕留声曲”,而此曲一出,断定抚琴之人心中该是念想一女子。

何重越并不知晓于瑶素已被人绑了去,他在茅屋养伤之际听来石任意抚过此曲,且也听来石任意和于瑶素之间的几分暧昧境遇。

此曲要妙,有心听者黯然神伤,何重越虽无心爱女子隔别他方,但也听得唉声叹息。

两位绝世俊颜的男子各自心事重重,无法言说,无法排遣。

起身,何重越就把洗过的碗碟放回提盒之中,进了茅屋。

隔三差五,石任意都会赶来,亦或遣人送来饭食,何重越已养伤月余,肩部伤口大底痊愈。但,每回石任意来此便会替何重越拾掇茅屋之中物什。

也是佯装,何重越坐在床沿,龇牙咧嘴,嘘嚱一声,随后又“哎哟”一声。“不承想伤势月余,这肩头依然酸痛不好。可恨贼人,日后遇着了,绝不轻饶。”

心思暂且搁一边,石任意亦起身,踅回茅屋之中。二人商酌采买马匹乃至赶去金陵买画要紧。

不过,石任意方进屋,因着来时院门没阖上,院中突兀便赶来五个手执刀斧的人,不明来路,亦不知这五人来此作甚。

五人一同迈步,就在茅屋门前,其中一人双眸扫视,瞧去屋中。待瞧了清楚,这才朝身旁的四人递去眼色。

无缘无故来人,且五人先后入了茅屋,石任意才觉察,回面赶紧抱拳相问。“敢问几位朋友打哪来,有何贵干?”

五人个个皆无好脸色,眸光齐齐瞧去的并非石任意,而是他身后的何重越。

“与你无干,公子最好赶紧滚出去,不然的话,休怪我兄弟们不客气。”其中一高瘦男子启口说话,手中利斧晃了晃。

哪见过这阵势?石任意一时哑口,从五人的神色来断,应是要对付身旁的何重越。

倒是此刻,何重越悠然模样,一脸的不屑,整了整衣袖,依然坐在床沿,连看都不看一眼五人。

“还不快滚,再迟延,我兄弟们就动手了。”仍旧高瘦男子恶狠狠对石任意说话。

“我……列位……列位这是为哪般?我……我……”

“滚滚滚,再多言就连你一块砍了。”高瘦男子又晃了晃利斧。

颇觉全身发麻,石任意惊骇的连连后退了数步,已在茅屋墙角。

“无礼狂徒,不知这儿是谁的地方,竟敢对主人家耍横!”何重越不怒不躁,冷笑着说出。

那高瘦男子闻言,目光多了狠厉,盯着何重越。“小兄弟,有人花了银子要取你小命,今个我兄弟们拿银干事,还望小兄弟去了阴司别怨。”

“好大的口气,许是你没打探明白,小爷我岂是汝等随便就杀得了的。”何重越缓缓起身。

但见,五人不约而同后撤了几步,虽然个个手中都是刀斧。

“黄毛小儿而已,街头斗狠耍横磨嘴皮子的手段,在我们兄弟面前可不顶用。小兄弟,你就受死吧!”说话间,那高瘦男子利斧举过头顶,头个迈步上前。

忽的,何重越右手便从左袖中抽出一短剑,拔了剑鞘,短剑寒光一道,不待那利斧劈来,利剑已抵在高瘦男子的胸前。“狗东西,再敢动一动,小爷我就送你归西。”

如此敏快,那高瘦男子圆瞪着双眸,利斧在头顶真个不敢动弹。

“哼哼!小爷我可是磨嘴皮的主?”

“不……不是,小兄弟……我……我受了钱财,不杀你我如何交差?”

“杀我?哈哈哈!”何重越昂首大笑后又道:“你们几个就想杀我?竟不知小爷的名号?不与你等废话,小爷给你们句忠告,若今日杀不了我,索性就杀了把你们银子的东主吧!”“哈哈哈……”

“狂妄的小儿,你真当我们没人了吗?”一体胖宽脸的男子一柄利刀举起便横劈了来,也不顾高瘦男子的安危。

好在,何重越并未利剑刺入高瘦男子的胸口,一个后撤,侧身,躲过利刀的横劈。

“呀!杀……”体胖宽脸的男子再度举刀欲砍。

一个侧脚,正中体胖宽脸男子的裆部,顿时,体胖宽脸男子“嗷嗷”痛呼了起来,利刀也从手中掉落在地。

众人皆惊,此刻,石任意更是惊悚,先前在县城,何重越似乎手无缚鸡之力,被歹人伤了臂膀,这会又身子敏捷,连克两个壮年男子。

余下三人岂会甘心?无需谁人领头,号令,齐齐执起兵器就杀向何重越。

短剑奋力抛出,正巧刺入一人手臂,但见那人痛的丢了手中的利刀,先个后让了跑开。

一个弯身,何重越捡起体胖宽脸男子掉落在地的利刀,半空之中比划了两招,晃闪的刀芒犹如闪电,又一男子被砍伤了右腿。

“啊!”大呼小叫,被砍伤右腿的男子丢了利斧,跌坐在地。

五人只剩一个男子无碍,他这才真正见识年轻小兄弟的本事,双手紧握的刀在手中颤巍巍,就是不敢再上前一步,也不敢后撤一步,双眼死死盯着何重越,身子亦觳觫了起来。

“而今,该谁滚出去了?”何重越说话间便丢下了利刀。

“我……我们滚就是。”无碍的男子接话。

“把我的短剑留下再滚。”何重越后负双手,得意洋洋。

至此,尚未缓过神来的石任意所见的便是来时凶恶的五人这会惨兮兮的退出了茅屋。

刀光血影,转瞬而已,这何重越竟个如此本事了得!

“你……”石任意不敢相信自个所见,虽欲说些什么,但又哑口了。

“兄台无需惊怕,这几个粗陋贼人愚弟还不放在眼中。”

“可……”再度哑口。

“哎呀!石兄,你莫要疑惑,实话说你听,其实我自幼拜师习武,故而,才敢走南闯北,才能与石兄巧遇呀!”

眨了眨双眸,石任意仿似明白,又仿似不明白。

不待石任意疑惑不解,那何重越已出了茅屋,他打了井水,端着铜盆踅回,蹲下身子,汗巾洗湿,就去擦除地上方才伤者留下的血迹。

谁能料到,一位十七八岁年纪的男子竟然如此厉害,且儒雅标俊,仿似读书人,理该文弱,岂会武艺高强?

石任意敦厚并非傻子,他随着何重越前后,目光紧紧盯着他。

何重越佯装憨笑,依旧擦拭地上的血迹,并无言说的模样。

踢了一脚铜盆,并未踢翻,是石任意所为。

何重越“嘶”了一声,便无其他言辞。

他又踢了一脚铜盆,乃石任意。

“石兄这是作甚?”何重越总算说话。

“愚兄不明,只想讨教!”

“只管说来,愚弟知无不答!”

“好,那我就问问你,在县城你轻易就遭人刺伤,这会你又武艺高强,以一敌五,且你丝毫无损。这竟是为何,愚兄实在想不明白。”

“你又何必明白?世间总有不明白的事,你追根刨底又能怎样?”

“我不想怎样,你究竟何人,为何让人看不明白?”

“愚弟不过一个自幼习武的人,如今长大成人,又在私塾练了两年书,故而说文,愚弟略知一二,论武,愚弟若非疏忽大意,几个贼人自不在话下。”

石任意点点项上人头,似明非明,或是大底明白了些。

论体魄,石任意比之何重越更显健壮,但想不到的是自个的能耐不及何重越十成之一呀!

亏得何重越真人不露相,若是他石任意独个在此遭逢贼人恐怕性命难以保住了。

“石兄,要怪只怪你还没瞧得真切,愚弟走南闯北没点本事早不就成了死人了?”何重越端着满盆血水的铜盆就出了茅屋。

顿生彷徨之思,若这个呆呆的书生胆敢不知好赖,不若就先个杀之,三年后再杀石顶富也不违誓言。

不过,凭借自个对石任意的观察,料定这人敦厚率直,怪只怪他是石顶富的儿子,一切因缘只能变成遭逢。

何重越亦知,若要动手杀了石任意则不费吹灰之力,但他绝不会轻易杀了石任意,他要慢慢折磨石任意,将那一腔怨恨用在石任意和石顶富这对父子的身上,以卸心头之恨。

恨---如此令人不能释怀。杀---太过便宜了石顶富。

脸上布满难言的愤容,在背对石任意的当口,手中的铜盆,其中血水腥臭,令人渐觉恶心。何重越若有所思,他不便当即定论,他该一步步将石任意拖入深渊,让其永难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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