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历256年10月21日
易允看着眼前的头发丝出了神。
“曾经有人说过,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雪花,但是我现在笃定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根完全相同的头发。”陈卓然对易允说。
虽说是作为科研援助力量加入了浮现防御措施的研究中,但最高学历不过硕士阶段的易允一行人显然在研究中并不能起到真正的引领作用,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们更多干的是一些记录实验数据以及将自身作为实验对象进行活动的工作,俗称打杂以及当小白鼠。
先前国防终端的现实固化功能就是在他们的试用成功之后从他们实验室走出去的,这一过程中他们没少抱怨真空防护服穿戴的繁琐。
不过李佳然却属于幸灾乐祸的那一个,她感叹这下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她在上半年作为易允组实验小白鼠的辛苦了。
易允回应道:“并不存在,先前来自李佳然的那根头发已经在高强度的扫描中烧毁了。”
“但是我们已经拥有了这根头发的完整模型了,之后我们完全可以制造出第三根,第四根,乃至更多的头发,不是吗?”
“那也得等新的量子计算机运来再说,现有的算力已经不够用了。”
这根头发丝的长度约为十厘米,由大约七百万亿个原子构成,其中包含着碳元素氮元素铁元素氧元素等人体毛发所应该拥有的一切元素,这些原子有的组成了水分,有的保持着单质状态,但更多的是以化合物形式存在,在这些化合物中,由多肽链堆砌链接而成的角蛋白占据了头发丝总质量的91%。
与先前的食物实验相比,这根头发丝的构造精度达到了原子级别,甚至于更高——不过他们不愿透露出更多细节了。超高精度的代价就是防研组内部的量子计算机算力几乎被耗尽。当然,单单是扫描构件模型并不会花费多长时间,真正耗费时间的是观察程序的编写,据说是微观粒子层面的概率云运动状态让程序编写部门的进展迟迟无法推动。
他们的原话是这样的:“众所周知,如果你想记录一个原子的状态,你需要使用一张比这原子大得多的物体才能做到。而尽管量子位元能做到与微观粒子的概率运动状态相契合,但从理论上讲一个微观粒子的运动状态至少也需要另一个量子位元才能够记录下来,也就是说我们的量子计算机最少需要七百万亿个量子位元才能完成对这根小小头发丝的实时状态模拟,先生,这已经远超过联盟现存的所有量子算力了。”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取得了突破,具体过程易允不太清楚,只知道似乎是模仿了人脑观测的模糊算法。总而言之,防研组终于是在一个多月的研究后完成了对一根小头发丝原子级别的重现。
这些一切的努力都只是为了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在物质填充状态下将来自李佳然的这根头发丝浮现出来。
研究的思路是先前防研组“增加浮现物体信息密度”思路的延伸,而事实表明,这条路子是行得通的。易允眼前的这根镶嵌在玻璃立块正中间的头发丝就是证明,这根头发丝能在玻璃之中挤开高度紧凑的二氧化硅晶体浮现于现实中,自然也能出现在大气层以内地表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种精度级别的浮现就相当于把玻璃体之中的每一个晶格都变成了观察者的一部分,从而让浮现出的微观粒子从这些分子的间隙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挤开这些分子成为了真实物体。”辛伟有些得意地介绍道。
但是易允为他泼了冷水:“但是你也知道,这条道路走偏了。”
易允的话相当于对这些日子里努力的否定,但是辛伟对此不置可否,他知道易允的意思,在此前他们曾对此讨论过。
联盟的防研组能实现今天的浮现成果乃至之前的一系列浮现物质信息增加成果,所依赖的是量子计算机这一让人类的计算能力相较于传统计算机成指数倍提升的新型计算科技,在每台量子计算机的背后,是联盟、联盟科学院、数百个相关专业领域的数千名科学研究者,分布在四千多万平方公里国土上的数万个工业生产部门,数十年的研究时间,以及联盟十八亿国民的支持。
总之,如果没有一个伟大的国家,量子计算机技术无法诞生,而制造了维也纳卡农惨案的地下组织作为一个隐秘的势力,是不可能独自拥有量子计算科技的,因此他们的那些浮现攻击一定是通过某些简单易于实现的手段而实现。
辛伟挠了挠头发:“但是既然我们知道了这条路是行得通的,总好过没有方向地一头乱撞,之后我们可以将方向放在算法的优化或是量子计算机的小型化上。”
“你对于研究的推进总是颇有热情,但在总方略的制定上却又缺乏远见。”陈卓然用咖啡杯摩擦着下嘴唇,然后抿了一口又补充道:“这等于是又将赛道放在了传统科技的突破上,脚踏实地的研究固然是最稳妥的,但是可别忘了我们正处于冷战之中,在浮现领域的研发中的任何一步落后都会带来极大的失败风险,可别忘了那个卡农组织在浮现的研究上和世界上的一切大国都站在了同样的起跑线上,但他们却在两个月前就凭借地下的势力完成了浮现技术的突破,他们做得到,没理由欧亚联合体做不到。”
辛伟张了张嘴,似乎准备反驳些什么,但是易允的补充又接踵而至:“那个隐秘势力不可能拥有联盟这些先进的技术,因此我认为我们更应当站在一个缺乏先进科技的视角来从目前的成果中总结一些科技之外的关键点,然后尝试用原始的手段来实现这些关键点。”
说完建议,易允开始等待辛伟的反应,他看到对方先是脸色通红,然后似乎想通了些关键后又恢复了平静:“不愧是最先取得了突破,你们的思路非常有建设性,确实说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