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宝船,秦玉就宛如一个富家公子待在了船头,浮在江上遥望着沿岸风景。
如今白船浮江,船上又有美人红袖添香,以常人眼光来看,自然是极张扬,令人艳羡的一件事,一直担心的那几个无赖没有找来,秦玉也就开始构思起下一步行动。
要怎么样找到这妙乐天女像呢?
要一样一样找,显然不现实,得想个什么由头,让这里的人自己来为他奉上。
他自来泰封城后,就感觉这里拜佛之氛围异常浓厚,虽然之前就在摩震城有所感受,但如今进了泰封城,才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这里的佛门气息浓厚的非同一般,甚至寻常人家的法事,也是按照天神宗的仪轨来进行。
佛门,秦玉记得那妙乐天女金像造型上也是佛门打扮,宝相庄严,其慈如海。
极乐明妃宫如今虽然是严格来讲弟子并不是尼姑,而是一群严守戒律的俗家女弟子,但究其法脉发端,确实可以说是和佛门关系不浅,以这样规模的宗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们不方便踏入旻州境内寻找金像?
总不可能是怕了这天神宗吧?不大可能。
领了船后,秦玉就带着百剑堂一堆堂主和副堂主等人都上了船指明了自己如今身份,随后留下了一部分护卫看船后,就自己下了船准备在四周街坊里稍微逛几圈,周围人气鼎盛,也是隐藏的好途径。
一条大梁河横贯东西,将整座泰封城恰到好处地分为南北二城,两城中间唯有一座花狮子桥通连,这座桥自建造至今也有两千年之久,其初始之名为何已不可考,几乎在泰封城始建之时就已伴随着这座城池历经数朝兴亡,可谓历史悠久。
秦玉长衣执扇,带着霍瑶仙悠悠走到了桥上,眺望这江水滔滔,无尽东流,也一时之间有说有笑。
他来这里当然并不单纯是为了赏景的,这桥上除了平头百姓以外,还有不少习惯身立桥头,大发思古之幽情的读书士子,在那里畅谈时事指点江山,从这里也能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果然不出秦玉所料,面对着大江滔滔奔流,白线密密而远,确实有几个士人在那扬声高论起来。
一个年轻士子道:“吴兄,你的山青不如我的水秀,此番咱们来这泰封古城,不光要沾些瑞气,正值礼佛大祭,这天神宗据说近来颇为风行,咱们要鲤跃龙门,说不得还是得趁机去拜上那么几拜。”
另外一个口气更显张扬:“范兄还是多虑了,这天神宗拜佛祈求避祸驱灾之说,要是人人拜了便有用,那每次科考岂不是名次都是前三甲了?科考士子比那江上鱼还多,纵有神佛又能顾得几人?”
“可是我听说,这次是什么千佛大会非同小可,心诚则灵,若是明心见性,未必不能改运……”
“嘿嘿,无稽之谈,”
秦玉在一边静静听罢,很轻易地就从他们的话中得出了一条信息。
千佛大会?
他折扇一合,挤出三分笑容,轻飘飘地走到这两个长衫士人面前:“二位,在下初来乍到,只知道泰封城近日正在举行什么千佛大会,这千佛大会不知又作何解?”
那两位士人一看秦玉仪表堂堂,身边又带着一个绝色娘子,只当是哪个富家公子,顿时忙躬身以拜起来:“这位兄台言重了,我等也是从泰封一千里外的县城慕名而来,不过早来些日子,所谓千佛大会……”
一通说下来了,秦玉终于明白了其中之意,搞了半天,是这为期整整七天的千佛祭里,由天神宗发起,在全城寺庙里总共好几百家佛寺里都举行祷告大会,因为每家寺庙起码都有好几尊佛像,所以“千佛”所指,也不能算错。
只是看着周围百姓如此虔诚热衷,他还是么问出了进城以来的问题:“这所谓千佛法会,当真灵验吗?”
一问到这儿,那位士人也都笑道:“我们也是初来乍到,如何知道?不过想来啊,世间哪有如此容易之事,要是如那天神宗所言,心诚则灵,那我等磕上一百个响头,岂不胜过多年寒窗苦读?”
虽然问出如此回答,但秦玉并没有因为这就疑问全解,和霍瑶仙继续往桥中直走,随着走过长长大桥,秦玉也看到了入城以来,人们所说的那座灵明台。
高逾二十丈,宽也有十丈方圆,支撑所用的木石材料,无一不是上好之选雕砌而成,规模恢宏,就像是一座莲花托举的高台,不久之后,这空荡的高台上将会由天神宗的高僧举行法会,佛音传播多远可想而知。
这高台之下人间烟火气满满,秦玉原本还只作等闲看,并未多加留意,但行步之间,一阵轻微鸣动,自他体内神石而发,就像是因为呼应某种东西而产生的鸣动之声,好似心跳般启示着他,让他忽而停步。
怎么回事?神石为什么会……
难道前面有什么吗?
可秦玉完全感觉不到这茫茫屋宇亭台,有什么特异之处。
“怎么了?”随行的霍瑶仙也察觉到了秦玉步伐有异,也驻足而问。
秦玉望之没有头绪,也只好隐去真实想法,毕竟她虽然知道了自己前世,但还不知道自己的神石秘密,勉强搪塞笑道:“没事,我是在想这城池茫茫,该怎么去找那水姑娘说的东西。”
霍瑶仙目视这茫茫一片数之不尽的街市屋宇,她只浅浅一笑:“有句古话叫‘百金立木招群魔’,只要立下的彩头够好,不怕他们不来。”
“好比喻。”秦玉闻言也当即明了,不禁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白玉额头。
连她也这么看的话,按这说法,看来注定是要破费一番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找个法子打听打听极乐明妃宫在这泰封城的名声。
秦玉携着霍瑶仙,走过了花狮子桥到达北城,北城较之南城更加繁华,整体建筑的规模也更加华丽,灵明台就建在这北城中央处。
到了北城,秦玉终于开始看见一些和尚了,一看僧袍便知,是天神宗明莲寺的僧人。
这一路上秦玉听说了不少天神宗和尚愿为俗家百姓开解佛事,指点迷津,不拘贫富的事迹,他本人对这宗派说不上好恶,但既然遇见了,说不定能打探到什么。
“大师留步。”
持着一根藤杖的瘦高和尚听到身后声起,先是定了一下,然后才转身回望。
看到这和尚时,秦玉微微愣住了,这和尚身上伤还挺多。
没错,他所看到的是一个面上布着一道醒目疤痕的僧人,烧灼之痕爬满了半张头颅和脸颊,和满布下颌的黑须相映,更有几分威武慑人之感。
虽然长相可怕,但他声音却很沉稳平和:“施主有礼。”
秦玉单掌礼道:“大师,在下夫妻二人初来此城,见此地佛事昌盛,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
“既是佛事,施主但说无妨。”
“是这样,敢问大师,我来时路上见家家户户来往大多都设法坛立佛像,金像铜像木像石像大小不一而足,据说这是所谓的千佛大会,但恕在下孤陋寡闻,在下家乡常供奉释迦佛祖,华严三圣,还有那救苦救难蒙瞳菩萨,只是到了这旻州地界,怎么一个个佛像却都未曾见过?”
这位僧人一边听罢,也低头轻诵一声“黑绳菩萨无量”后,嘴边带笑地朝秦玉解释道:“大千世界三千诸佛,施主远道而来不识也属正常,这城中家家百姓供奉的是我天神宗礼拜的三相尊者。”
“三相尊者?”秦玉眉梢一动。
僧人接着道:“所谓三相尊者,乃左居黑绳菩萨,司掌降魔;右居慧明菩萨,司掌布惠施恩;居中者,乃是三相尊之首,大月尊如来,只要潜心礼拜三尊,福祸功过自然明了。”
“原来如此……”秦玉暗自思忖,当初在摩震城只见到了一尊黑绳菩萨,如今才发现这天神宗原来还拜了不止一尊。
“三界不安,犹如火宅,早早苦修,方有来世之路,施主可还有其他问题?若无问题,小僧要接着完成今日的苦修了。”僧人再次礼数周到地朝秦玉点头致礼。
“叨扰了,大师请。”秦玉点头以应,目送着这位黑须僧人与他擦肩而过,而正当他步子迈开一走动时,秦玉却眼神中顿时有了变化。
这僧人的脚步声和一般人不一样,他身上绑了什么东西?
眼见这和尚越走越远,秦玉确定了,这天神宗有古怪。这和尚看上去灵气不显,不像身有修行的样子,但走路却在身上绑了重物前行。
他是知道佛门有苦行僧一说的,但偏偏这和尚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同寻常的诡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