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冲那脸色本来就比死人还惨白三分,嘴角笑意一起,更是令人直觉阴寒之气嗖嗖,他折扇轻摇:“我是凭望气之术看,又不是知前后的算命先生,自然是看不出秦兄艳福如何的,不过秦兄一表人才,趁着年华正好,不游乐一番实在浪费,我有一件见面礼,秦兄肯定会喜欢,还望赏光。”
说着他折扇翻转,扇面上就出现了一封红纸请柬。
“请柬?”秦玉看着这扇面上的请柬,上头隐隐花香缭绕,字体和装裱倒是极用心。
金太冲笑着点头:“正是,我这人素喜吟风弄月,诗酒清谈,今晚我叫了几个舞娘去城里把酒言欢,才子佳人共聚一堂,岂不美哉?”
“这个啊……”
秦玉顺手拿起那张请柬,挑眉道:“到时候如果有空的话,定然光顾。”
见对方接下了请柬,金太冲眼里一抹得意闪逝,与一旁的陶成飞快地对了一下眼神。
秦玉随便收了请柬在衣袍里,与那两人象征性地寒暄了几句后,陶成和金太冲就很是礼貌地告别离开了,并没有如秦玉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惹出事端。
他一回身,却冷不丁地险些迎面撞上一袭黑影,对方那乌黑发亮的瞳眸险些直接撞上他,叶云苏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他身后。
秦玉对于龙遁的身法还是难以第一时间察觉,因此也被微微吓到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要不要这么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大白天的还以为见鬼了……”
叶云苏眼睛却瞥了一眼他身子后面那两人的背影,淡淡道:“风月公子金太冲,我劝你还是少跟他这种人来往为妙。”
秦玉回望一眼:“看来你对他们印象不是很好。”
“你猜猜他脸色为什么那么白?好了,不说这些事了,跟我来。”叶云苏微微白了他一眼,也没有在这事情上多余的纠缠,就一把拉住了秦玉衣袖迈开步子就走。
她手握处虽然手感柔腻,但力道却自有一股不可抗御的隐隐之威,秦玉眼下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也就顺着她走了。
鹤云庄的建筑严谨地按照八卦方位排列,而叶云苏这一次带自己来的地方,是一间叫伴云居的地方。
未入阁中,秦玉便已嗅到一丝丝药香。
当叶云苏打开阁门,他也见到阁中所住之人,正是回鹤云庄时看见的叶云苏的母亲,她正安坐榻上,衣裳虽然精致素雅,不染纤尘,但也难以掩盖那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脸上,布满的疲惫与憔悴。
“娘。”
叶云苏一见到母亲,本来极少于人前笑的她顿时有如幽兰花绽,满室生光,这时才像是一个符合年纪的少女,她还没等叶母起身有所动作,就已经快步近前搀住了她,朝着母亲介绍道:“娘,他就是这次女儿能截回药物的大功臣,他叫秦玉。”
叶母带着憔悴的目光望向秦玉,露出了长辈的慈祥,也颔首低眉以礼相谢:“老妇人弱柳之躯,叨扰小兄弟劳顿万里,实在惭愧。”
秦玉也拱手回礼:“不敢,这是鹤云庄分内之事,若能有益于老夫人身体康复,晚辈自然也乐于如此。”
他看了看叶老夫人桌上的药壶和药碗,悠悠余香尚在,秦玉又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开口问道:“老夫人患的病是枯血症?”
一提到病名,叶云苏笑眼又微微黯淡下来:“没错,厉先生诊断过了,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古时奇症,鹤云庄下属的龙鱼坊许多丹方都没有解决之法,帝之下都虽有《归藏丹经》残卷,但偏偏记载不全,无法之下,我们才寄希望于《归藏丹经》之中……”
一边听着她的讲述,秦玉默然片刻后悠悠念道:“枯血症者,乃人身灵泉身中木毒所现之症,初时无所征兆,一旦病发,则数年之内愈发深重,犹如朽木枯根……”
他念的是《归藏丹经》上的原文,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前些日子他誊抄的书稿里就有这段,记述了枯血症这种奇症的原理病症,以及治疗之法。
这也难怪,叶云苏看见手稿时会连等也不等就遁回鹤云庄。
不过叶云苏眼里的悲色转瞬又被希望覆盖,又向秦玉笑道:“厉老先生也说过了,这次截回来的青磷峰药石,加上鹤云庄现有的库产,正好可以配齐药方,这次娘的枯血症只要好好调养,一定可以痊愈的。”
秦玉对上了她此时充满希冀的目光,却只是在凝望了叶母一眼后,默然微笑。
“叶老夫人,能让我探一探脉吗?”
叶母也不疑有他,伸出手来,露出半截已经失去血色的手腕。
秦玉坐下来以手搭在腕脉上,凝神静气,低头闭目。
探脉的过程并不长,仅仅在片刻后,秦玉探完脉,又看了一眼叶母的脸色后,嘴边忍住了将要叹出的气,显出一抹微笑。
“如果是枯血症的话,确实只要按照丹经上的药方严格服药,不出几年就能康复。”
叶云苏也还是眼中带笑,望着母亲道:“娘,你就安心留在鹤云庄上养病,等到过些日子身体好转了,我带你去外头好好看一看大好江山。”
秦玉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拜别了叶母,默然离开了伴云居。
“秦玉!”没有走出数步,叶云苏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他回首再望,却见叶云苏拿了一个绣囊站着。
“我娘在阁中也没有多少钱财,这是她老人家亲手做的谢礼桂莲糕糖,你就收下吧。”
“那就谢过老夫人好意了。”
秦玉也没有那许多繁文缛节,直接就将绣囊拿了起来,不过揣入怀中时,他见四下无人,还是问了出来:“你娘的病,一直都在这鹤云庄调养吗?”
叶云苏见他问起,此时经过了青磷峰的事情,她对秦玉也没有了之前那么疏远,自然点头道:“嗯,我爹是鹤云庄上的天字门客,也算是厉先生的门生,爹故去后,我娘就带着我相依为命,厉先生年事已高,出面不多,但还是帮我母女安排了专门的住所和侍女,也让我进入了帝之下都练功学习。结果没想到一年前娘亲不知道怎么地就被发现出了枯血症,厉先生久违地出山替我娘探脉,也未见根治,如果不是你的丹经,我恐怕还要多费许多周折去天南海北地找法子……”
她说得语重心长,秦玉认识她的时间不久,大部分时间见到的她都是作为帝之下都巡狩天下的黑龙卫黑龙卫,不近人情,以威势压人,但一牵扯到亲近之人,她的情绪还是自然流露而出。
秦玉沉思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选择说出心里的话,而是朝叶云苏露出一抹笑容:“所以啊,时间宝贵,礼物呢我就收下了,你就去陪陪老夫人吧。”
说着,他就摆摆手径直走向了来时之路。
叶云苏的事情结束,秦玉回到了自己房间,本打算睡一觉调养精神,但一回房中,秦玉就闻到了一股异常的味道。
馨香。
秦玉皱着眉头望向房间一侧的花鸟屏风后。
该不会……
果然如他所想,屏风后一阵香影飘出,轻踏莲步,映入秦玉眼帘的,正是一个两腿隐于裙袂之间,身段高挑婀娜,在那里搔首弄姿的年轻女子。
她香肩半露不露地,娇滴滴地就往秦玉那里扑来:“哎哟,奴家等主人等了好苦啊~”
秦玉嘴角抽搐着,只将身子一侧,就闪过了她扑来的身影:“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姑娘?”
那女子媚眼如丝,酥声道:“奴家名叫春桃,是金公子属下的丫鬟,派来服侍公子的,公子收了请柬,便是接受了。”
还有这一说?
眼见这女子搔首弄姿,极尽风骚,秦玉眼下却没有心情,叹道:“免了吧,我虽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今天却是没什么心情。”
那叫春桃的女子却是咯咯笑如浪莺啼叫:“哈哈哈哈,公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可就说不准咯……”
她那抹了红指甲的玉指笑吟吟地指着秦玉身体,一路游划从上至下,那笑意里荡漾的春波越发明显。
而秦玉,也皱起了眉头。
有哪里不对劲。
……
就在距离秦玉的房门外七八间厢房之隔的一间暗室里。
“金兄,这法子当真有用吗?”陶成从窗棂缝隙远望着秦玉房间紧闭的门户。
面色比死灰还白三分的金太冲,却是对此表示安心:“放心吧,我给这小子下了点见面礼,一会儿保准让他颜面丢尽,他就是个雏子也要春心萌动,既然他是个已经不是童子之身,那就更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