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语塞,此时被他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睛盯的心里有些发毛。
夫泊听到我已经成亲的消息后,一直抑郁寡欢,坐在桌上喝闷酒没有说过话,夫山却是一副在看戏的神情,这兄弟俩可真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一个看起来单纯不羁,一个看起来狡诈诡谲。
“哈哈哈哈哈哈。我随口一说,随口一说而已。我看大家喝的差不多也已尽兴,我也该告辞了。”
我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然后仰头饮下,准备起身离开,走到楼梯口心想不对,我与川乞此刻假扮的是夫妻,如果我一个人走了,有些不合适,就回头对着一脸阴云的川乞说:
“夫君,我们该走了。”
“好,夫人等等为夫”
他本来阴云密布的脸立刻变的阳光灿烂,将为夫两个字发音很重,说话间还傲娇的看着亐引,亐引也不在意依然满脸笑意,执起一杯酒,单手背后,又站在楼栏边上去看跳舞了。
川乞拉着我走到楼下时。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轻儿…”
我顿住脚步,抬头看过去,但没见有人。
“秋天快到了,家里花开了”
是亐引叫住了我。
“啊?”
他对我说的话,使我一头雾水,我看着川乞,用眼神询问他,他皱着眉头深深的看着我,然后拉着我就走了。
我们走出门时,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两匹银白色天马,但是藏了翅膀,身边围满了吃瓜群众,天马的神姿就算是收了翅膀也不像是这人间的啊,也不知道川乞是怎么想的,现在那么多人在摸马,还以为见到了什么神兽呢,不过马车之上的那个老车夫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以最大的幅度,绽放了一个最大的笑容,然后走了过去。
“老人家,您这个马真漂亮,马车也甚是豪华啊。”
“夫…夫人,公子…请…请上车。”
这位车夫结结巴巴的说不完一句话,我依然笑着,慢慢凑到他耳边说。
“你完蛋了…你这只死鸟…”
然后提起裙子,爬上了马车,没错,是爬上去的,我没坐过这种马车,川乞过来的时候,那个傻鸟居然从车上拿出了一个小楼梯一样的凳子,他慢慢悠悠上来了,为什么刚刚不把楼梯拿下来,我对这个鸟的恨意加深了一万倍。
“你…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果然还是如此阴险…”
我气呼呼的瞪着他。
“轻儿…别闹了…你…跟我回去吧…”
他那般温柔的说着,就像十万年前那般说
“轻儿,我想娶你,嫁给我好吗?”
“回哪去?那里早都不是我的家了,颛川乞,我承认,我曾心里有过你,但是在你娶了别人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你是否忘记了,我是谁的女儿,我曾经又是谁?”
我忍住心痛艰难的说出了这番话。
“轻儿,我本不想娶她的。我…”
“对,你本不想娶,但你还是选择了娶,在那一刻,你就彻底的失去我了,你何必还如此继续自欺欺人。”
“川乞,我问你,如果我回去,你让我如何面对你的孩子与妻子?”
我知道,这个问题无比致命,但是川乞。对不起,如果可以用不伤害你的方式来结束,我一定不会选择伤害你,可惜没有。
我知道你娶她是为了救我,你如果不娶她,他们是不会让你放了我的,要怪就怪命运吧。
“川乞,不要忘了我是殒帝的女儿。不要再逼我了可以吗?”
川乞不再说话,靠向车壁上的软垫。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后来我们一路无言,不过我们分别的时候,我给咄咄脑袋上撒了痒痒粉,可有他几天受的,哼,谁让他当间谍,别怪奶奶我心狠。
川乞回去了,我又开始了自己的人间漫游。此时人间的秋已经深了,山河入目颇有些层林尽染之意,我穿着一个白色狐裘小坎肩,站在没有几个行人的路上,风卷起地上的叶和土,倍显萧瑟。
我慢悠悠的往前走,仿佛要走向这人间秋色的尽头,我不知道前面会有怎样的生活等着我,我一个人很茫然,川乞总说,绝不会让我离开,可我总是一个人,这也是我每次看着川乞感到悲伤的原因。
“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
我正怅然若失呢,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转过身去,一个戴着白色斗笠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当他掀开纱帘时,原来是他,他依然如芝兰玉树般立在那里,头戴白色棉绢抹额,从后面绑起来用来固定满头黑发。
抹额上面镶嵌着一块血玉,与我的戒指看起来一模一样,那个戒指是父亲生前在一次外出征战,回来带给我的战利品,我很是爱惜还将自己的血玉琵琶藏在里面,我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怎么如此烂大街,连一个人间的商人都有。
他冲我笑,风轻轻卷起他的衣角,我感觉时间好像变慢了,但是我此时戴着人皮面具,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咦?你怎么在这里,好巧啊”
“不巧,我就在等你,已经等了很多天了,你走的可真是慢”
他满脸笑意看着我。
“你为何知道我会在这里。”
“这是去冥王选亲的必经之路”
“咿,你为何知道我会去看冥王选亲?”
这家伙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因为你很好猜啊。”
他这一脸笑意是不是在笑我傻,他虽然长得很美,精致到挑不出一点不足,但是他的笑容,总是会让人汗毛竖起。
“饿不饿,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鬼使神差的随他去了,可能我太孤独了吧,我甚至好久都没有说话了,有个朋友能在身边一起就好了。
“老板,两碗面”
“好嘞。这天气,两碗热腾腾的面,吃了最是舒服了。”老板一边吆喝生意一边对我们说。
我们俩坐在路边,等着老板的面,他一直微笑着盯着我看,我四处张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来咯,面来了。小娘子,你这长相,真是好福气啊,有一个这样俊俏郎君”
“他不…”我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也是好福气,能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娘子”
“你…”
“乖,快吃吧,趁热。”
“…好香啊”
我有些饿也不再多说,专心将一碗面吸溜吸溜的吃完了,此时应该是我这段日子里最开心的时候了。
“吃饱啦?”
“嗯!”我重重的点了下头
才发现他面前的面都没有动过。
“真好吃,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
难道他刚没吃一直看着我吃的?我不由突然开始脸红。
他笑着低头从腰间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结账”
这都能买一千碗面了,果然不愧是人间首富啊。
“公子,您给多了。”
“今日我开心,拿着吧,就当帮夫人孩子改善几天伙食”
“哎呦,今日我可真是遇见活菩萨了,谢谢您,谢谢您。”
看着这食肆,我的心变的柔软起来,天很快就暗了下来,这里没有我做胡鱼时候的灯火繁华和高科技一切,但这里有我的心,我可以感受这个世界。
我们在黑暗中一直往前走,前面的路虽然未知却让我充满期待。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感觉身上多了一件缎面披风,也不知道他从哪拿来的。
“谢谢。”
“从此地去边境还有一些时日,我也正好与夫山护送公主过去,若轻儿不嫌弃,就与我一起走吧”
“…好啊。”我本想拒绝,但莫名其妙的脱口而出了好。
我也住进了他们入住的客栈,并且住在了他的隔壁,原因是这个镇只有这一家客栈和最后一间房,一切都那么的巧合,所以并不是我想跟亐引住在一起的,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虽然他确实很容易让人心动,但是我可已经二十多万岁了,企能被他蛊惑了去?
第二天一早,楼下女人的哭喊声吵醒了我。
我打开门就听见一个女人在苦苦哀求。
“太子殿下,我真的不知道公主去了哪里,奴婢昨夜一直守在内厅啊,没见到有任何人出入啊太子殿下。”
“没有任何人出入为何公主会无缘无故消失在房间,哼,除了你在房间,本王还设了四名影卫在外室,你当真还选择不说实话吗?”
我走出房门站在客栈楼梯上时,就看见下面的夫山居高临下扣着地上的一名女子,一脸漠然,旁边是客栈老板,也已经一把年纪了,脖子被一名黑衣带面具的男子驾着一把刀,吓得直哆嗦,亐引他依然带着纱笠悠闲坐在一旁喝茶,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仿佛是这个店里唯一的一位客人。
“太子殿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放过我,我还没有成婚,四郎还在家等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不知道公主去了哪里。”
“将她一个耳朵割下来吧。”
“是”
那位女子的耳朵应声落地,哭嚎声让我我心里一惊。
“说,还是不说。”
“…太子殿下,我…真的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啊?”
“再割掉另外一只。”
她的另外一只耳朵也即将被砍掉,我很生气,这样视别人的生命如草芥吗?这就是东宫之人吗?这就是未来的帝君?作为掌权者,若是没有一颗有血有肉的心,那与当年的我何异?最终只会误入歧途让世间百姓民不聊生。
“住手。”
我呵斥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看着我,亐引也顿住了喝茶的手,被大家这样看着我突然也有些不自在了,咳了两声然后走下楼梯。
“你醒了?昨夜睡的可好?”
亐引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引的大家都又看向他,然后又看向我,肯定在好奇,这个女的是什么来头吧。
“…你是何人?”
夫山不友善的问我。
“我是姒无轻…”
“你是轻儿,你怎会来此,你这脸,川乞兄呢?他也来了吗?”
“说来话长,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吧,你为何要割去她的耳朵。”
“轻儿,我的小妹,昨日夜里莫名其妙踪,但她本是要代表人间祭品献祭给冥帝的,她现在失踪,就算冥界不怪罪,我也无法给父皇交代,天下若是风调雨顺还好,但若是灾祸频发,百姓定会将此事怪罪在皇室头上!
而这个奴婢,便是昨夜里守夜的贴身丫鬟,房间只有一个门,门外有本太子安排的四名暗卫,一刻不曾离开,房间里面只有她与王妹,她说她不知情于理也不通,定在撒谎。”
“她有没有撒谎,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说的,而是需要证据证明,因为你也不清楚她是否在撒谎,严刑拷打并不能得到真相,屈打成招也非一个未来明君所为。”
夫山看着我迟迟一动不动,我定定的看着他,他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的好啊,轻儿,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
然后他走到我跟前向下看着我冷笑,微微俯身,趴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
“真相有时候,不一定需要大白,轻儿,做人时有做人的规则,你可莫要坏了这人间的规则”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人间的规则?难道他知道我不是人?
“夫山”
此时亐引叫了他一声,他转过头去,笑着说。
“还不知引有这般怜香惜玉的时候呢,川乞兄的夫人真是有魅力啊。”
他盯着说罢突然拔出剑,狠狠刺入那个女子的胸膛之中,血溅了一地和他一脸,我已经许久没看见过这般场面了,他满脸的血让我想我自己手上的鲜血,我下意识看自己的手,那些鲜血顺着我的手指往下流,滴在我的脚上,我连忙向后退,被衣裙绊住,摔倒在地,我使劲往衣服擦着手上的血,但是怎么也擦不干净,那些人都朝我扑过来,我好害怕,我的眼睛看道的世界又开始变得血红。
倒地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住,是熟悉的蓍草的香气,我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最无助时倒在他的怀抱里了。
模模糊糊的只能看见一个白色影子,
“川乞,你来了,好多血啊,他们都在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好害怕。”
他抱着我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我来了,我在,没事了,乖”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已经到了傍晚了,四周没有一个人,下楼找了一圈,也没有一个人,整个客栈静悄悄的。
“你醒了,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了些吃的。”
我这时才看见亐引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个鸡蛋,一碗粥,和一块樱花状小点心,有些震惊,实在是很难想象到他这如谪仙般完美的人,下厨房是如何情景。
“这些是你做的?”
“恩,快吃吧。”
我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不过我也确实饿的有些难受,坐下来在他的注视下开始吃东西,突然想起。
“他们人呢,怎么都不见了?我晕倒之前好像看见川乞了,他在哪里。”
我边嚼边问。
我可以肯定是川乞,因为我闻到蓍草味道了,只有他知道我的身体不支时需要蓍草。
“他走了。”
“何时走的。”
“…将药喂给你之后。”
他没有看我,把玩着手中的一块黑色的虎状铁块。
“他没有说什么吗?”
有些起风,他的斗笠被风掀起一角,好似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快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我没有与川乞在一起,为何他来看给我喂完药又走,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夫妻关系有问题吗?”
我总觉得他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我完全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甚至觉得他知道我是谁,或者以前认识我。
“你们本就不是夫妻,我为何要怀疑。”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
“…”
“那夫山他们呢?公主去了哪里?”
我知道这许多事情与我无关,但是我就是感觉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他也并不回答我的话,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胳膊肘搭在腿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把玩那个玄铁虎,纱帘挡住他的脸,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此时突然进来了一群人。
四个女子,其中两个女孩长的一模一样,圆嘟嘟的脸蛋很是可爱,各自身后跟了一个丫鬟,一个丫鬟很胖,一个丫鬟很瘦,像胖瘦仙童,还有三个男子和十几个手持刀剑的侍卫。
“防哥哥,你带我们来的这是什么破地方啊,什么都没有,一路上床也不舒服,吃也吃不好。”
胖丫鬟身边的那个女孩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着他三位男子中的一位说道。
“小妹!住嘴,我们本次出行,本就不是来游玩的,你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不等那位男子答话,瘦丫鬟身边的那个女孩皱着眉头轻声呵斥。
“防将军,小妹顽劣,请不要放在心上。”
“大小姐,无碍。”
这两姐妹真是好生奇怪啊,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这性格却实两个极端。
“哼!店家?店家?有没有活人啊。喂,你们两个,这个店的老板人呢?”
那个性子乖张一些的女孩,冲我与亐引喊叫。
“问你们话呢。听见没有?”我没有搭理,继续吃着我的饭。
“云止!住嘴!我看是母亲将你惯的是无法无天了!”
“公子,姑娘,我叫风止,这是小妹云止,那边是我的三位哥哥。我们一行人,想要去边城,路过此地,可否叨扰问一下,这家店的主人在何处?”
“死了。”
亐引半天突然开口。
“啊?”“死了?”“什么时候?”“因何而死?”
我与那位女子两句话四个问题,同时问出来。
“被我杀了,刚刚死的。”
“…”“你有病吧!”
我实在是惊讶,他为啥要说是他杀的,不知道在胡说八道什么。
只见这群人突然脸色一变,那位叫风止的女子后退两步,十几名侍卫皆拔出了刀,做出待战姿态。
“大家冷静,放下刀,不要冲动,他这个人爱开玩笑,喜欢胡说八道,大家切莫当真。”
“我没开玩笑啊,是我杀的,不过…我本来要杀的是别人,但是不小心杀多了,就全杀了”
亐引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商人吗,咋还有武力值,能杀人呢。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开玩笑吗?你还杀了谁?”
“都杀了,早上害你晕倒的人,在场的,我全杀了,千真万确。”
他说这话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他到底是谁,他杀了太子,人间的储君,和所有随从?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整个客栈的大厅静悄悄的,那个聒噪女孩此刻也噤声了,他们观察了我们许久,估计也看不出我们的底细,其中一个男子应该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对着川乞和我说。
“公子,姑娘,此刻时辰已晚,不知我们一行人能否行个方便,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请便。”
他这会依然自顾自的玩着手上的小玩意,也不理会我是不是在盯着他。
待所有人全部走后,他慢慢将斗笠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两只胳膊支在桌子上,看着我的脸,然后一字一字的说。
“轻儿,你不必疑惑,也不必害怕,这个世间,伤害你的人,无论是谁,只能死,我与川乞不一样。”
我看着他的脸,那么精致且美好,却让我有些害怕。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启程。”
他说完就回楼上房间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原处。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