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头顶传来紧张的询问,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声。
“我没事。”苏清浅摇了摇头。
谢之淮垂眸盯着怀中之人,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救命!救命啊!”
身后,姚轻芊穿着巨大的礼服扑腾在池子,滑稽不堪,高分贝的呼救已经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眼见事情要闹大,苏清浅扯了扯谢之淮的西装下摆。
“她……”
谢之淮瞥了一眼池子里的活物,眼底激起一层戾气,声音阴沉地不像话。
“没事,那池子浅,淹不死人。”
没过一会儿,管家已经带着人赶过来。
“少爷。”
“我看那位小姐喜欢游泳,不如让她玩个尽兴你们再将人带上来。”
“是。”管家自然明白谢之淮的意思,带着工具候在池子旁,既保证了姚小姐安全,又保证她玩得高兴。
夜间有风吹起,这个天气,怕是这位姚小姐免不了受点苦了。
夜风吹起了苏清浅的发丝,谢之淮的目光落在她赤裸的白嫩手臂上,随即将西装披在了她肩头。
“吃饱了吗?”
“嗯?”苏清浅疑惑地歪着脑袋,见谢之淮挑眉,下巴轻轻点了点她手中的银质餐盘,才反应过来。
“饱了的,我就是无聊,来花园转转。”
凑近了仔细一看,苏清浅才发现男人的白色衬衫有了一处污渍,大概是方才被她打翻的盘子中的蛋糕刮到了。
“你的衣服脏了。”
谢之淮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不甚在意,他望着女人那双比星星还要灿烂的明眸,突然扬起眉梢。
“无聊吗?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走?”
身后,姚轻芊还在大喊大叫,管家云淡风轻地安慰着她的情绪。而此刻,苏清浅耳边只有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心脏停拍在这春风沉醉的夜。
突然就接受了他这句荒唐的邀约。
“先去车上等我,我上楼去换件衣服。”
谢之淮语气难掩欣喜,像是怕人下一秒就反悔,迫不及待叫阿远带她去了车库,自己则是转身上楼。洁癖如他,穿着脏掉的衣服待了几秒着实令人不适。
阿远来的时候手上还带了双棉拖,恭敬地弯腰放在苏清浅脚边,“苏小姐,这是少爷让我准备的,说是您一晚上穿着高跟鞋,脚肯定不舒服。”
惊叹于谢之淮能观察到这种微小的细节。
苏清浅换上了那双全新的白色棉拖。
一旁的阿远看苏小姐“diu~”一下就矮了一小截,不禁感叹高跟鞋真是个好东西。
谢之淮来的很快,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他瞥了眼苏清浅脚上的拖鞋,淡淡开口:“下次可以穿平底鞋。”
“你太高了,我站在旁边不穿高跟鞋不好看。”
其实苏清浅不算矮,只不过在188的谢之淮面前的确有些不够看了。
这话极大程度上取悦了谢之淮,她竟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嘴角的弧度泄露了男人的欣喜。
“上车吧。”
苏清浅抓着肩上的外套抬手就要打开后车门。
“坐副驾。”谢之淮替她打开了副驾车门后走向另一侧。
“苏小姐,您的包我已经帮你放在车上了,祝您和少爷玩的开心。”
原来阿远不去啊……
苏清浅只好踩着拖鞋坐上了副驾。
巴博斯的车身相比起其他车型更为高大,素有西装暴徒的称号。也幸亏穿了拖鞋,如果是那双高跟鞋,她怕是要尴尬了。
“我们要去哪儿?”
看这架势,像是要上山下海。
意料之外的是,男人轻描淡写地笑言:“去看星星。”
随着一声轰鸣,哑光漆黑的巴博斯冲出黑夜,如同一头迅猛的猎豹,驶向未知的目的地。
注意到他们正在往山上开,苏清浅降下车窗,将脑袋搭放在玻璃边缘,感受着风的速度。
“会太快吗?”
改装过的巴博斯马力很足,轻轻一踩油门就能冲上高速,怕苏清浅第一次不适应,谢之淮还刻意压低了速度。
“不会,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有一种,没有束缚的自由。
“坐稳了。”
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谢之淮勾唇,踩下油门,两个自由的灵魂在山间飞奔。
苏清浅瞥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在她的印象中,谢之淮永远都是清寡,冷静,从容不迫。
而此时此刻略显纨绔与放浪形骸的他是陌生的,也是不曾见过的谢之淮。
从未想过谢之淮也有这一面,且,好像仅她可见。
速度的急剧上升引发肾上腺素的飙升,风景飞速划过窗外,从眼前飞逝而过,苏清浅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一路。
随着一声干脆利落的刹车,巴博斯稳稳停在山顶。
车门猝不及防被拉开,苏清浅解开安全带,正准备跳下去,已经被谢之淮扣住了腰抱到了地上。
准确来说,是拎。
“把衣服穿上,山上露重,凉。”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苏清浅就把谢之淮的西装脱了下来抱在怀中,这会儿到了外面,她也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赶紧穿上了外套。
苏清浅的骨架小,谢之淮的衣服又大,如此往身上一套,搭配上脚上的软白拖鞋,怎么看怎么乖巧,瞧得谢之淮心都软了。
这一片山并没有爬山步道,所以除了他们,山顶并没有人,偶尔周边还有阵阵不知名的鸟鸣与虫吟。
唯一的光源是巴博斯的大灯。
苏清浅仰头望着天空,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没什么云层遮挡,皎洁的月光悬挂半空,如一弯镰刀,神秘又清丽。只不过这天上的星星点点,看得并不太真切,像是遮盖了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
“啪!”地一声,周围突然陷入一片昏暗。
苏清浅下意识喊了一句,“谢之淮!”
温热的掌心扣住了她细软的手腕,“别怕,是我把车灯关了。”
苏清浅的心逐渐平复下来,她抬眸重新望向头顶,雾气消散,星辰灿烂,眨着眼睛闪烁低语。
“要不要坐车上?”
谢之淮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似乎还有想做的事。
“车上,那不是……”苏清浅反应过来,撞上男人含笑的双眸,“你说车头吗?”
谢之淮看出了她眼底的兴味,从车后座拿了一件备用的西装摊开在车头,然后一掐腰,将人轻轻松松抱上了车头。
苏清浅还没来得及惊呼,已然坐在了车上,俯视的姿态望着还站在原地的谢之淮。
她晃了晃拖鞋,伸出一只手,“谢之淮,你也上来吧。”
谢之淮瞥了眼半空中那只被包裹在巨大袖口中的小手,挑了挑眉,胳膊一撑,潇洒利落跳上了车头。
贴着苏清浅身旁坐下。
……
苏清浅拍了拍手,缩了回去。
气氛宁静,除了并排而坐的二人和旷野星辰,再无其他。但两人之间的气场却莫名和谐,也不尴尬。
不知道谢之淮从哪里又掏出来一个迷你保温杯,里面装的是温水,拿在他手上意外地反差感十足。
“喝一口。”谢之淮拧开杯盖递给身旁的人。
苏清浅浅酌了一口,水的温度刚刚好。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朦胧的月光下,女人的眼眸透着灵动和打趣。
谢之淮低笑一声,试探道:“多啦A梦?”
苏清浅愣了两秒,开怀大笑起来,“没错,就是多啦A梦。”
一瞬间,十八岁的苏清浅和此刻的苏清浅,两张笑容在谢之淮眼前交叠融合。
“那,多啦A梦再送你个礼物?”
苏清浅疑惑地看过来:“嗯?”
“闭眼。”
苏清浅听话地闭上眼睛,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谢之淮像是在取什么东西。
“睁眼。”
睁开眼,一条项链从男人手心坠下,玻璃烧制的叶子摇晃眼前。
是那天在徐爷爷的工作室烧的吊坠,没想到谢之淮自己配了条玫瑰金的链子。
“喜欢吗?”
苏清浅实话实说,“很漂亮。”
谢之淮凝视着那双亮闪闪的杏眼,声音低醇清冷,“这也是今晚的谢礼。”
苏清浅没有拒绝。
项链落入女人柔软的掌心,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举起链子摇晃在眼前。
谢之淮望着她,眼底如月光般温柔。
夜晚的鸟儿早已归巢,时不时发出清亮的叫声,像是在哄雏鸟。
越是这样的氛围,越是容易引发内心藏匿的情感。
苏清浅环抱膝盖仰头看着满天繁星,盈盈动人的杏眸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哀伤。
“谢之淮,你相信人死后会到另一个时空吗?”
对于一个唯物主义者来说,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却也很难回答。谢之淮听出了苏清浅语气中泄露的那一抹被掩藏起来的悲痛。
“苏清浅……”
抬起的手即将在女人的头顶落下。
“应该是会有的吧,不然那些离开我们的人想我们了怎么办?”
苏清浅自言自语,指着某一颗星星,嘴角扬起弧度,“应该是变成星星了吧,这样就能每天看到我们了。”
她一偏头,晚风吹动发丝,抚过男人的掌心,又悄然逃脱,引起一阵酥麻。
“嗯,你说的对,爱你的人都化身成为保护神,在天上看着你。”
只要是苏清浅说的,他都愿意去试着相信。
谢之淮知道坐在身旁的人心底藏着事,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未解开的毛线团。
但他愿意等,等待有一天苏清浅愿意主动诉说。
宁静的山顶,心思各异的二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车前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舒适且安然。
“好美,像梦一样。”
旗袍美人看着满天繁星。莹白的月光洒在女人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是啊,好美,像梦一样。”
男人望着身边人,眼底暗潮涌动,翻起波涛。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被激发,星星很美,她的眼睛美过天上的星辰,诱得他想私藏。
“你看到那颗星星了吗,好像就它特别亮。”苏清浅从宽大的袖口伸出一只小手,指着天空中的某一处。
“哪颗?那颗?”
“不是。”苏清浅拉过谢之淮压在身后的手,略显霸道地朝着月亮旁的某颗小点指了指。
两人的肩膀贴在一起,细腻略带凉意的触感顺着指尖在皮肤扩散,黑夜更是放大了这种感受。
谢之淮上下滚动着喉结,声线嘶哑,“嗯,看到了,很亮。”
苏清浅扭头,无意间坠入男人隐忍和翻涌的眼眸,呼吸一滞。
瞬间觉得周围是不是太过于安静,不然怎么会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谢之淮也不好过,他并未设想苏清浅会突然回过头,瞬间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的慌乱。
昏暗的山顶,冰冷坚硬的车前盖,无声的对视。分外贴近的距离,谁都没有主动向后退。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透过解开的衬衫领口,苏清浅甚至能看到谢之淮锁骨处有一枚小痣。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或许苏清浅自己都没发现,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偷偷眨眼的星辰化成了心跳节奏,心鼓如擂。
啪嗒,终究是男人心中的那根弦拉紧,崩断。
谢之淮微微低头,幽深的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欲望。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那股似有若无的茉莉清香钻入鼻息,像是一种讯号,无声引诱着男人继续向她靠近。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崩塌。
秒针转动,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足五公分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一阵音乐打断了暧昧横流的氛围。
像是被人从虚幻的梦境中强行唤醒,苏清浅撇开了脑袋,往后一仰,撤离了暧昧因子横生的范围。
该死,是她定好的闹钟。
苏清浅慌乱地在身上搜索着自己的手机,脸涨红了一片,才发现声音是从车里传出来的。
谢之淮双手撑在身后,无奈地摇头轻笑,胳膊一撑,跳下了车。
“走吧,是该送你回家了。”
他虚抬着手肘,直接将人抱了下来,干脆利落。
一出意外,使得回程的路上格外安静,只有轻缓的音乐在车内流淌。
苏清浅盯了一路的窗外,脖子都快隐隐发酸,但她脸皮薄,怎么都不敢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