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辰微微蹙了下眉,而后舒展开,问:“你确定要这首歌吗?”
他曾经确实在一所音乐厅用吉他弹过这首歌,那时他的舍友在那里兼职,有一回由于堵车没赶上,为了拿到全勤,所以请求他去替他一下。
这首歌是一个刚失恋哭得稀里哗啦的男生点的,然后盛知辰弹唱完后,他继续哭得稀里哗啦。
这时那个舍友才姗姗来迟,他离身时才看见玻璃窗外的小可怜傻站着在外面,扒拉着窗户往里看,风吹得她发丝都乱了。
他不明白这首歌对她的意义,只觉得寓意不好。
顾清柠一向只问己心,重重点头:“嗯!就要它,跟就要你一样!”
盛知辰眉眼含笑,刚抬了下手,顾清柠就自觉握了上来,笑脸盈盈,紧紧攥着,十指相扣。
在顾清柠高考完的那一天,来接孩子的人太多了,楚含墨被堵在了路上,看着严严实实的道路无奈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让她先找个地方去吃个饭。
人流拥堵,一时半会到不了。
彼时顾清柠正蹲在校门口不远处的一个花丛前的石阶上,一手托腮一手旋转着手中刚摘的花,脑袋空空,发着呆。
忽然有人走至身前,修长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手中的花瓣。
顾清柠微怔,抬起头来,心中有如叶落归根,转瞬便喜笑颜开,一起身就扑了过去:“你来啦!”
盛知辰伸手稳住她,嘴角漾着笑。
顾清柠仰头:“你怎么来的?路上不堵车吗?”
盛知辰指了指不远处停放的共享自行车,说道:“换个交通工具,不堵。”
“……”
顾清柠犯了难,低头看看这几箱书:“可是……这些书咋办?”
盛知辰轻描淡写:“让楚叔叔载回去。”
“啊?”顾清柠摸摸鼻子,“行是行,就是、好像……不太友好?”
但她还是开开心心地给老父亲打了个电话:“我把书放在保安亭啦,你等会接它们回去就好了!”
沦为工具人的楚含墨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路途惆怅了几分,接到来电后他愣了愣:“哦……等等,那你去哪?!!”
顾清柠兴奋回复:“哥哥说要带我去吃!大!餐!”
“……”
总而言之,电话是挂断了,书是放好了,女儿是跟人走了。
楚含墨车窗摇下,透透气,恰好看见旁边一起堵着的车里是个半熟悉的面孔。
那人也看见了他,朝他挥了挥手:“含墨!”
梁立鹤的父亲,梁之峰。
楚含墨跟他来往不多,点头之交,既然见着了那便聊两句:“也来接孩子啊?”
“嗯,接立鹤,也不知道那小子考得怎么样。”
梁之峰点了支烟,并探窗给他也递了支,被楚含墨拒绝了:“不用了,家里管得严,不给抽烟。”
梁之峰诧异:“哟,妻管严啊。”
楚含墨笑笑,刚好看见前面的车开动了,便打了声招呼:“先走了啊。”
梁之峰掸落烟灰,冷眼看着前方驶离的车辆,嗤笑一声。
*
自行车上,顾清柠小心翼翼伸手搂着盛知辰的腰,见他没说什么,又偷笑着将脸贴至他的腰际。
少年松弛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顾清柠愉悦地说:“距离成年只剩三个多月啦。”
“嗯。”
顾清柠轻嗅他身上清冽冷凝的味道,满足地说:“我好喜欢你啊。”
“嗯。”
顾清柠终于不开心了,她把头抬起来,探过去问他:“你怎么什么都‘嗯’?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他含笑说:“嗯。”
顾清柠:“……”
脑袋郁闷地耷拉回去了。
却听他忽然又说:“我也喜欢你。”
顾清柠眼睛咻的亮了,嘿嘿两声,嘟囔说:“我就知道。”
这个暑假顾清柠没作业了,她整日往盛知辰家里跑,奇怪的是,每次都能在盛家看见梁立鹤的身影。
不过这两家就算隔着十里八乡,也还是亲戚关系,倒说不了什么。
盛知辰也不是每天都在家,时常会到公司协助他爸爸工作,所以有时候顾清柠会扑个空,最后遇上的就是姓梁这小子。
自从被梁立鹤偷亲那一回,顾清柠就对他不满了——这家伙不尊重她!不能深交!
所以每次都打了个哈哈转头就走了。
次数多了,她发现自己都遇不上盛知辰了,于是窝在家里打坐三天,最后研究出来一个方法,势要将盛知辰绑定在身侧!
顾清柠反思过,然后坦然地承认自己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
于是她溜到盛世集团总部门口,进去是进不去的,所以她和自家司机一块在外面蹲着。
人没蹲到,她先窝在车上睡了过去。
盛知辰一眼就辨认出顾家的车,对顾清柠的性子了然于心,于是走过去打开了后座车门。
见往日活泼十足的女孩闭着眼睛睡在车上,一节白皙的腰肢悄悄露了出来,细腻光滑。
盛知辰眼眸一深,随手扯过旁边的小被子给她盖上,半俯身将她抱起。
等他将将坐下将怀中抱着的人放下时,顾清柠却搂紧了他的脖子,埋首在他胸前:“抱抱。”
还像小孩子一样。
盛知辰无奈笑笑,却是没放手了,将被子轻轻扯到她的脖子下方,然后给了前面司机一个眼神。
司机正从前视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接收到他的眼神后顿悟,立刻就收回目光,驶动车辆。
回到顾家庭院,顾清柠缠着盛知辰不肯放手,非要让他抱她回去。
顾清柠撒泼:“我的人,抱会儿怎么啦?”
司机停稳后,就默默下了车。
巧的是,楚含墨今日也不在家,于是压根没人能够制止这姑娘的任何行为。
结果就是,如顾清柠所愿,盛知辰将她抱回了她的房间。
顾清柠垮在他的腰间,指挥着他移动:“不是椅子,是床,我要回床上躺着!”
“……”
顾清柠被放下床的时候,将鞋子几脚就随便踹掉了,她跪坐在床上,再次伸手搂住了他的腰,缩了几下鼻子:“陪陪我嘛。”
“好。”
盛知辰便不动,直到手腕被柔软的手握上,接着是一根根手指被掰动,她的手指顺着指缝挤了上来。
她真的很喜欢牵他的手。
顾清柠抬首,“你低头看看我。”
盛知辰从手中的触感回过神来,微微垂眸,下方的女孩就将唇贴了上来,他的眸光微凝。
第二次。
顾清柠心想,心里开始倒计时几秒后会被他推开。
却不想,盛知辰一只手忽然捏上了她的后颈,温热的手将她的身躯轻轻挪离。
顾清柠茫然地仰起小脸,下一秒,一个吻径直落在她的唇上,清冽,泛凉,越吻越深,未知的感觉袭来,让她有种恐惧感,下意识想躲开他的吻。
结果盛知辰一只大手禁锢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像猫咪叼起崽子的后脖,捏着她脖后那块肉,带着不容推拒的炽热感。
“……”
顾清柠指尖捏得微微泛白,她心跳极快地睁眼,发现他根本没有闭眼,那双玉雪般透亮的眼眸仍旧落在她的脸上,方才她所有的表情都被他一览无余。
与盛知辰的视线对上,顾清柠又羞又恼地咬了他一口,他眼里的笑意更甚,也吻得更甚。
良久,顾清柠被松开,身体发软,半瘫倒在盛知辰身上。
盛知辰稳稳搂住她:“还要在一起吗?”
顾清柠脸上有点红,她感受到某个人身上的某个不可言说的东西,瞬间从他怀中溜出,跑下床口干舌燥地倒了杯水喝。
然后才跑回来,叉腰大喊:“当然要在一起!”
倏忽又小声说:“不过是要等成年……”
盛知辰散漫地低笑几声。
顾清柠几步冲上前,又抱住他,手搭上他腕上的红绳,在他耳旁悄声说:“我教你如何聚灵吧?”
“嗯?”
顾清柠趴在他身上道:“这样你就是我顾家人啦,师从我处,我若召,你不得不至。如何?”
盛知辰摸摸她的头,说:“好。”
到顾清柠这一年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顾清柠翻出了同桌在十六岁送她的生日礼物。
是一只会发光的兔子,一碰它还会发出声音——是同桌的录音。
兔子发着光,她轻吟着歌,声音很柔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顾清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兔子灯,听着听着,眼睛又开始酸涩起来,喃喃自语:“你怎么就不在呢……”
她们的生日就隔一天,顾清柠曾对她说:“你看,我的生日在你生日的前一天诶,你就是上天赠予我的礼物。”
顾清柠躺在床上,抱着兔子,眼角滑下一滴泪:“既是礼物,怎么能收回呢……”
翌日早晨,顾清柠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中,她赤脚跑了出去,刚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大门就被打开了,刺目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伴随着一个人的身影。
顾清柠一眼认出,她霎时皱起眉头:“怎么是你?你来我家干什么?”
梁立鹤步步向前,一声未发,顾清柠注意到外面的庭院中竟连一人也无。
她定步原地,终于察觉最大的不对劲在哪,冷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顾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顾叶棠已经设下阵法,非她许可者不可入。
梁立鹤神情稍动,他抬起手,将掌心向她,好让她彻底看清上方的血迹,他面目带有几分冷冷的笑:“认出来了吗?”
顾清柠眼瞳直视他掌中的咒术,迅速辨认出:“卫兰的破阵之法……我母亲的血……!你们做了什么?!”
“我可没做什么,”梁立鹤大大方方地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慢悠悠对她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顾清柠竖在身侧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什么事?”
他说:“你父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