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顾清柠一边往里面丢几根干花枝，一边跟他说，“待在一个小小的花瓶里不会觉得很闷吗？”
纪礼说:“不会啊，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能堂堂正正当先生的学生，后来先生把我做成了花瓶，我可以天天都待在学堂里，不会再有人驱赶我，大家都很喜欢我，送的花也很好看。”
顾清柠垂眸比对了一下手里的花枝，用旁边的剪刀剪短了点，再重新插入花瓶中:“可你的先生已经早已逝去。”
“是啊，但我也成为了别人的先生，”纪礼语气似乎有点感慨，“这么多年，除了先生，终于有人愿意听我背书了。”
顾清柠“唔”了一声:“在私塾那几年，你的先生没有给你讲过其他篇目吗？”
“有啊，”花瓶里的花枝轻轻摇晃着，纪礼沉默片刻，道，“可我死在《道德经》没有讲完的那一年。”
顾清柠默了默，盯着花瓶想了想，问他:“你的先生是秀才吗？”
“不，我的先生，他是举人。只是可惜，后来他没有再参加殿试，不然我相信先生一定能成为状元的！毕竟他的学生很多都考上了进士。”
纪礼话里满是笃定。
顾清柠却听出了一点遗憾和羡慕，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问他:“那你想不想成为状元？”
“啊？”纪礼惊讶地道，“大清早亡了，哪还来什么状元？”
“……”
顾清柠也佯装惊讶:“你不知道吗？现在也有状元，而且咱们都能考。”
她在手机里翻出今年的省状元，将那举着横幅的字样怼到他面前，指着上面的字道:“你看，‘热烈祝贺xxx同学荣登省文科状元’，状元，有着呢。”
顾清柠接着又补充道:“你不是有个学生吗？你说，要是你能考取功名，她不就会像你自豪你的先生一样为你感到骄傲？”
纪礼盯着手机看，花瓶上的花又晃了晃，三秒后，他问:“怎么考？”
顾清柠淡定地拿出一个金色小葫芦:“首先，投胎做人，其次，健康成长，最后，参加高考。”
纪礼不愧是举人的学生，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重复了一遍:“高考？”
“是的，高考。”顾清柠循循善诱，“这是一场公平公开公正的学业水平考试，每个人都有机会。你不想试试吗？”
纪礼沉默，似乎在犹豫，顾清柠一向不催促也不勉强，她给他考虑的时间，提起朱砂笔，在一旁提笔画着符纸。
直到顾清柠画到三十九张，花瓶才从瓶口掷出一朵干花到她眼前的桌面上，她扭过头去，恰好纪礼的声音发出:“好。”
但在进入小葫芦前，纪礼道:“但我还有个约定没有完成，你可以帮我吗？”
顾清柠问:“什么？”
纪礼:“是一个姐姐，她让我帮她找一个人，是她遗失多年的爱人。”
顾清柠微愣:“哪个姐姐？她在哪？”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当初被装在箱子埋进土里，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她在我身旁，似远似近。”
顾清柠思索一会儿，道:“行，到时候我问问那个买家，我答应你，找到她之后，我会帮她的。对了，她要找的人还活着吗，或者，有什么特征吗？”
花瓶上的花往里缩了缩，纪礼闷声道:“已经不在了，她说曾经两人定下约定，若是一个人先走，奈何桥上等三年，他们会再度相聚。谢谢你帮她，那个姐姐很惨的。”
顾清柠打开葫芦塞子:“不客气，你先进来吧。”
纪礼不太放心:“你要记得哦。”
顾清柠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嗯嗯，我办事，你放一百个心。”
“……”
纪礼更不放心了。
**
唉，这年头，这么爱学习的孩子不多了。
顾清柠用刚画好的符纸给他封起来，将之摆在房内星星瓶的隔壁。
超度七天之后再找个庙放进去立牌、点烛、写纲，这个小孩就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啦。
顾清柠将花瓶寄还给那个买家，顺带问他这个花瓶从哪来的。
那人很积极地给她反馈，经过三番打听，终于确定到了这个花瓶出土的地点。
巧的是，就在舟城城郊的一处陵墓隔壁。
顾清柠看着给的地点，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这有点刑啊。
反正闲着也是没事，消息传来的时候，顾清柠立刻出发前往事发地。
途中，顾清柠盯着窗外一掠而过的商业楼房，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心念一动，掐指算了算。
哟呵，天命这不就来了。
“司机，下车。”
顾清柠来到一栋商务大厦的门口，巧合的是，她抬头一看，见到了不远处的SG集团的标识。
规模看着不大不小，应该是一所分公司，SG的总部不在舟城，而在云京城。
3、2……
顾清柠倒数着时间，当数到零时，眼前果不其然出现了一道匆匆的身影。
“方导。”
顾清柠迎面喊了他一声，方导本来没有注意到她，被她这么一喊，才朝她点了点头:“顾小姐。”
方导似乎赶时间，看了眼表盘，没说话，又往大厦内走去。
“方导，等等。”
顾清柠又叫住了他。
方导无奈回头一看:“有什么事吗顾小姐？我还有别的事。”
顾清柠却笑了笑，“麻烦您先等一等，我有点事想问你。”
方导又看了眼表盘，“下次再说吧。”
他真的赶时间。
刚好内部的电梯下来了，从里面出来一群人，路过的时候纷纷朝方导打招呼。
方导正欲往电梯里走，顾清柠这次直接伸手拦住了他，方导很想发怒，但想到了什么，又按捺下脾气，叹了口气:“什么事，你说吧。”
这时，因为过了停留的时间，电梯的门又缓缓闭上了。
顾清柠却是松开了手:“现在没事了，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她转身就走了。
留下方导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现在的小姑娘是越发看不懂了。”
他叹了口气，按下了电梯上升按键，等待它下来。
然而，等了很久，电梯却久久停在十一楼没有动静，他疑惑地又按了好几下按键，却在此时，猛然听到电梯内部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轰轰隆隆——”
像是巨重的铁箱沉沉坠落的声音，又闷又响，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