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齿不清地说着“你走开,离我远点,别,别跟着我啊。”
跟着她一个死掉的阿飘干嘛?她都要上天堂了,他还是回去,好好活着吧。
陆缈缈的手抵靠在封琂胸口,力道明明不大,封琂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周遭的气息瞬间阴暗下来。
缓缓低头看着陆缈缈脸上抗拒的表情,突然扯唇一笑“小猫,不可以说这些话哦。”他的语气语调明明很轻很温柔。
陆缈缈却觉得耳根一麻,自己像被什么恶兽盯上了。
封琂极力压抑着心里的燥虐,脸色却不受控制阴沉下来,陆缈缈的抗拒让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哪怕这些年他藏得再好,封琂依旧是那个没安全感的小疯子,她轻飘飘一句拒绝,足以击溃他。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所以之前那些乖巧的模样都是骗他的吗?
封琂越想,脸色越白,与此同时眼里慢慢浮现出病态的占有和执拗。
骗他的,也不能离开。
陆缈缈打了几个酒嗝,脸颊因酒精作用浮起的两坨红晕还没消下去,听见封琂那句话后,下意识开口控诉“你怎么还能凶我!?”
她让他回去好好活着,他还凶她!?陆缈缈越想越委屈,眉眼一垂,又开始落泪,哭得呜呜咽咽的。
封琂原本的郁气被她这句话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见她哭得泪眼汪汪,又只能把那颗被她戳了一下的心尖放回去,安慰起她来。
“没有凶。是小猫不讲理。”他一板一眼地同她理论。
他抬手想给她擦眼泪,结果陆缈缈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开始出神。
被酒精麻醉地有些迟钝的脑袋瓜一想,对哦,小疯子也跟着她死了,怪不得能在天堂看见他。
记忆又被拉回了那个晚上,封琂脸色苍白,像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躺在浴缸里,血把浴缸的水都染红了,又顺着地板蔓延到浴室外,像一朵朵开在月光下的血色玫瑰。
原本推搡着封琂的手力道一收,变成扒拉封琂的衣服抱着他一顿哭“我不要你死呜呜呜,你别死,那个水,看起来好凉。”
封琂刚刚生起的那点阴暗心思完全被她挫磨没了,只能像往常一样,无奈又纵容地哄她。
陆缈缈哽咽着,又想起他死前神色凄惨的模样,哭得更厉害了“我抱抱你,你还冷不冷啊?”
她埋他胸口处,哭得一抽一抽的 那片衣物都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小猫又变得好爱哭。
封琂拍着她的背“没有死。喵喵别哭。”
又想到她的眼泪是因为害怕他死才流的,那头差点闯出牢笼的困兽被这冰冰凉凉的几滴眼泪,轻易关回了笼子里。
封琂意味不明笑了笑,真是,聪明的小猫啊……
如果没有陆缈缈后来扑在他怀里哭得可怜巴巴,在嘴里喊着不要他死这件事,封琂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维持住现在的理智。
或许怕她再离开,真的会将两人牢牢绑在一处也说不定。
陆缈缈根本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看着封琂没了生息的画面,人都是她看着走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呜呜呜,你别骗我了。”
“没有骗小猫。”封琂凑在她的耳边,像列举证据一样“会呼吸,会进食,有温度,有痛觉。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在正常工作,是活的。”
听了那么一长串,陆缈缈顶着核桃眼定定看了封琂几秒。
突然凑到他脖子旁边咬了一口。
封琂措不及防“嘶”了一声,她咬的力道不狠,并不是很疼。
反而温热的唇瓣,软软地贴在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处时,好像血液都变得温热起来,封琂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干,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陆缈缈咬了一口就松开了,抖着声音问他“疼不疼?”
封琂盯着她一开一合的唇瓣,喉结滚动的频率更高了,心底隐隐生出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那一次被小猫摸了腰一样。
封琂摇摇头“不疼,小猫咬的很轻。”
啊?很轻吗?她觉得自己咬得很重了啊?
在封琂鼓励似的的目光下,反应迟钝陆缈缈毫不犹豫凑上去又恶狠狠咬了一口,这次的力道比上次大多了,封琂没忍住哼了一声。
“疼了?”陆缈缈松开他。
封琂摸摸她留下的小牙印,声音无故低哑许多“嗯,疼了。”
但是,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也更加强烈了,欲望在身体深处肆意生长。
陆缈缈泪眼朦胧盯着眼前的少年“啊?你怎么又活了?”呆呆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傻。
封琂放下脖子上的手,转而牵她的手放在了那处,让她摸摸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热的,一直是活的。”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陆缈缈了,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又开始往下掉,这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股劲儿抱着他哭。
她整晚都在闹腾,一会儿抱着他喊妈妈,一会儿捧着他的脸期期艾艾地说对不起,整个人像泡在眼泪里了一样。
如果不是封琂圈着她,半是强迫半是诱哄地将人抱在怀里,说不定还要下床绕着房间跑几圈。
闹到筋疲力尽了,她又头脑一热开口说要他唱歌,封琂只好像哄小孩儿睡觉一样,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胸口,低缓地哼起那支不知名的曲子。
她睡熟之后 封琂自言自语地呢喃着“小猫想妈妈了吗?”
妈妈啊……封琂在心里无声默念了这个很久没叫出口的称呼,目光望向窗外的月亮,思绪渐渐飘远。
他也有点,想他们。
起先他恨过他们,为什么要留下自己。
他被父亲用力从车窗推出来时,是茫然的。甚至爬起来后第一反应是向着燃烧的车走过去。
可父亲目眦欲裂地呵斥他 不准他靠近,让他离他们远点。
封琂并不能理解这些话的言外之意是父亲怕自己受伤的担忧,他只能从直白的情绪与浅显的话语里感知他们此刻对自己的抗拒。
后来,那份恨慢慢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是因为他,他们才会坐上那趟车,那些人说的没错,是他害死了他们。
当初众说纷纷,无非就是指责封琂无心无情,面对自己父母的去世无动于衷,却没人知道那会他的病已经严重到封闭自己了。
也不知道年少的小封琂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无声无息地安静流了整夜的泪,他不会说,不会表达,但不代表他不难过。.
还有他嘴里时不时哼起的那首无名曲子,也是往日他情绪躁动时,她母亲总会抱着他坐到钢琴旁弹奏的。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怀念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