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宅。
杨洛最终还是被春兰劝了回来。
院门大开，连个门房都没留，还真是出动全府家丁。
此刻略显单薄寒酸的青砖门墙，看在杨洛眼里，却如鬼门关一般。
临行一脚，他忐忑了。
“少爷，快进去吧！”春兰低声劝道。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既然躲不过去，只能拼了！
暗自打气完毕，杨洛微握拳头，迈步进入院子。
穿过前院，进入后院，差点和一个端着满盆衣物的丫鬟撞个满怀。
丫鬟如大白天撞鬼一般，一扔手中木盆，惊慌大叫：“老爷！少爷回来了！”
“孽障！”咆哮声从屋内传来，杨永青手持紫檀包浆木杖冲了出来。
杨洛撒腿就跑，边跑边喊：“爹，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老子和你无话可说！”
“站住！看老子不打断你两条狗腿！”
这是什么话？
站住要挨揍，还让我站住，你当我傻吗？
杨洛一溜烟跑进祠堂。
杨永青随后进入，只见杨洛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灵位牌，是他爹的。
目眦欲裂，差点原地爆炸！
“孽障！还不把棍放下！是老子让给洛儿救你！”突然一声暴喝，从杨洛嘴里传来，杨永青大脑短路懵逼。
杨洛故作颤抖，好似从梦中惊醒一般：“咦，我怎么拿着爷爷灵位牌？”
很拙劣的演技，杨永青却深信不疑解释：“刚才被你爷爷附身了！”
“啊？”杨洛故作大惊，念念有词祷告了几句，躬身把灵位牌放回原位。
杨永青扔掉家法棍，走到灵位前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点上一柱香。
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杨洛挠了挠头皮：“早上睡的正香，爷爷突然出现在梦里，说你此次出征有血光之灾，让我救你！”
“春兰说你卯时就去军营点卬了！”
“我总不能擅闯军营把你叫回来吧？叫了你也未必会回。”
“于是灵机一动，想了一个闹事救爹的笨办法。”
“孽障！你哪里是救老子，若非督帅鼎力相助，杨家满门都得推出去斩了！”顷刻间，杨永青刚压下的火气，一下子又冲上脑顶，好在理智未失，知道杨洛为了救他，这才没抄起木杖。
“呃，不就是当街骂了几句嘛？有这么严重？”
“何止严重！……”
杨永青唾沫星子纷飞，把面圣过程喷了一遍，听得杨洛冷汗直冒，后怕不已。
草率了！
魏藻德本来是靠着口才得位，竟把他嘴皮子威力忘了。
“能有惊无险逃过次劫！全是你爷爷在天之灵保佑！”
“还不赶紧跪下，给你爷爷磕头上香！”
杨洛：……
磕头上香完毕，杨洛起身问道：“爹，皇上仅罚你在家教子吗？”
“咋？你嫌老子被罚的太轻了？”杨永青瞪眼不诧。
“那不能！”
“梦里爷爷还说，你在顺天府很凶险，去南方做官才能化解凶险，你想想办法，尽量往南调任？”
“想个屁办法！”
“老子只会上阵杀敌，不会投机钻营！”
“凶险就凶险吧，老子不怕死！”
杨洛心说，你不怕我怕，我才不要留在顺天府，给崇祯陪葬。
貌似察觉到杨洛在打小算盘。
杨永青厉声警告：“最近少出门，更别给老子惹事，否则非打断你狗腿不可！”
杨洛突然侧身，对着灵牌作揖：“爷，我爹在骂你！”
杨永青瞬间打了激灵，感觉老爷子在凝视他一般，见毫无动静，这才对着杨洛咆哮：“孽障，老子什么时候骂了？”
“想想我和爷爷的关系，我是狗腿，他是什么？”
杨永青一指门外：“给老子滚！”
……
走出祠堂。
春兰手持金疮药迎了上来。
“少爷，你哪里伤了，奴婢帮你上药！”
杨洛一展双臂：“看我这模样，像受伤了吗？”
“呀！老爷不是追进去了吗？怎么没打你？”
“咋地？你盼着我爹揍我？”
春兰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奴婢只是好奇！刚才那会儿，奴婢心都吓掉了！”
“是吗？去房间让我摸摸，看还在不在？”
春兰愕然，心长在肚里，怎么摸得到？
当注意到杨洛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才幡然醒悟。
一跺玉脚轻嗔：“少爷你真是坏死了，大白天呢！”
杨洛瞬间火热了！这是暗示我呢？还是暗示我呢？
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把便宜老爹弄离顺天府。
身逢乱世，天晓得何时有紧急军报，何况得罪了魏藻德这种狠角色，若有机会，定被他往死里坑。
“那咱们说好了，晚上给你检查。”
春兰心里一阵砰砰急跳，等回过神，发现杨洛已向管家走去。
悄悄轻啐一口：“谁跟你说好了？真是坏死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忍不住七分紧张，八分期盼。
管家杨武见杨洛走向自己，主动迎上前来：“少爷，没事吧？祠堂不能乱进，否则我早冲进去替你求情了。”
“没事的，武叔。”
“一点小误会，已经和我爹说清楚了。”
“走，去你哪儿，有些话单独和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杨武住处。
杨洛开门见山道：“武叔，府上有多少存银？”
“一千三百六十四两现银，五千两钱票，少爷问这干啥？”杨武疑惑。
“我不是把魏藻德得罪了嘛！以他那小肚鸡肠个性，肯定不会轻易算了。”
“担心他把恶气撒到我爹头上，想花些银子，把老爷子调出顺天府。”
“啊？”杨武大惊：“老爷知道吗？”
“我和他说了，他不让管，还说自己不怕死！”
“这是不怕死的事吗？”
“你拿三千两钱票给我，我去打通关节。”
“这……少爷，你还是和老爷商量好再说吧！”杨武迟疑。
“别，千万别！”
“我爹什么尿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挑明，他肯定不让弄。”
“督帅不在京师，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这不是让我爹等死吗？”
“一旦我爹完了，全府上下谁落得到好？”
听杨洛这么一分析，杨武脸都白了，仿佛已经看到那可怕场景。
“武叔，这事你听我的没错。”
“事后老爷子问责，尽管往我身上推。”
“那……那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