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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涂山璟寿终清水镇,大王姬身归回春堂(1 / 1)


得知相柳身死,小夭便一个人躲了起来,吩咐苗莆谁也不许来寻:“父王和哥哥有事,直接让他们去找涂山璟。”

“若是梦里无你,我要这梦何用?”小夭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相柳身死,她总是做着海底的梦,梦见一人在漆黑的海底,她在梦里唤着相柳的名字,想遍各种办法,却也总是寻不到他。当初对他说狠话,说害怕他入梦。如今,他是走得有多决绝,死后竟也是不肯入梦。涂山璟虽名义上陪着她,却并未与她待在一处。

白帝和玱玹命人打着送礼的旗号来了好几次,都没能见到小夭。世人以为涂山家的公子在和西陵大小姐出海游,殊不知,这二人半月来一面也未曾见过。

涂山璟当年自怨自艾,损耗过度,如今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他需要尽快地培养出一位接班人在他百年后接管涂山氏。所以现如今也并不清闲。

三日前,玱玹派蓐收来给小夭送礼,并下旨吩咐众人,“只有西陵小姐亲自签收,使团方可返回。”那是小夭躲起来的第二十一天,只见一只大鸟趁着天将亮未亮闯进了海岛,一阵盘旋后发出数声哀鸣,惊动了岛内半数的飞禽。蓐收最先发现它闯岛,考虑到小夭还在林子里,便下令搜山捉鸟,保护“大王姬”的安全。只见那大鸟盘旋半日,却并未落下,也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不停地朝空中哀鸣,似是在寻人……

蓐收打着“捉鸟”的旗号让手下在林中寻了半日,就差将林子翻了个遍。皇天不负有心人,晌午,小夭终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此时,白帝也派人来了,小夭现身的时候,使团都在。小夭见他们动静如此之大,自然猜到了她那位好哥哥下了怎样的旨意,她终究是心软,现了身,想着让他们捎上几句话,以便回去交差。

蓐收见“大王姬”现身,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小夭见他低着头,并未理会,只是吩咐人将一众礼物收下,整顿好后由涂山璟做代表,送众人出岛。

小夭的别苑建在海边的高地,院前朝下望去便能看见大海。傍晚,使团陆陆续续地登船。涂山璟和手下都去海边送使团了,独留苗莆陪着小夭,她们二人一前一后,站在别苑前庭吹着海风。小夭看着底下忙碌的使团,一言不发,苗莆看着“王姬”消瘦的背影,那个曾经活泼的“王姬”好似在这半月里失去了生气,只剩一副骨头撑着。“王姬”正值芳华,可望向她的眼神却爬满风霜,像是海中升起的大雾,罩住了曾经的明媚,望不见一丝波澜。

众人忙碌着,小夭便站在那里,看众人忙碌着……

海浪拍打着远处的礁石,苗莆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光打在“王姬”的脸上,苗莆鼻子一酸。明明涂山家的公子一直陪伴在侧,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王姬”并不开心。“王姬”一个人站在月亮底下,让她不禁想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傍晚,潮水涨了起来,一轮圆月渐渐从海平面升起。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小夭看着海浪拍打着远处的礁石,一时竟有些出神。众人各自忙碌着,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只见月光下一道黑影闪过,一只白毛怪从空中俯冲而下,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大鸟便衔着一把匕首,往小夭心口狠狠地刺了一刀。

小夭心口扎着一把匕首,鲜血汩汩直流,瞬间浸湿了的里衣。苗莆一阵冲上前,半跪着扶住小夭。

蓐收虽第一时间察觉黑影,却因为隔得太远,终是晚了一步。众人迅速将小夭扶回卧房,褪去外衣,慌乱间一个扶桑木做的大肚娃娃应声滚落,那娃娃圆鼓鼓的肚子一片猩红——上面沾满了小夭的心头血。

众人都在忧心小夭的伤势,故而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滚落的娃娃。所幸只是一只一把普通的匕首,并没有淬毒。很快血便止住了,小夭是神族,普通匕首对她来说只是皮肉伤,除了扎的那下有些疼,并没有其他不适,而由于那白毛怪动作极快,在扎进胸口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待到反应过来,甚至有种活过来的欣喜。半月的麻木,终于是在疼痛到达的一瞬间,赋予了她整个人一丝生气,她感受到了疼痛,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

蓐收命人活捉了那只鸟,按照玱玹的个性,所有伤害他妹妹的,当场射杀,都是便宜了它。蓐收深知这位主君的心性,命人务必活捉,等候“王姬”发落。那鸟并没有逃的意思,见人来了,便将脑袋藏在翅膀底下,滚成了一团雪球,被人用捆仙锁拴着带到了小夭面前,苗莆忧心着王姬,一直守在小夭身侧,只见小夭见到那白毛怪,眼里竟泛起了一丝泪光“毛球,怎么是你?”

片刻,又见王姬道:“蓐收,将它放了”

“王姬,可……”蓐收见小夭唤他,心下一喜,以为是自己救驾及时被“王姬”原谅了,没曾想笑容还未咧到嘴边,才发觉王姬唤他,竟是让他将废了半天力气才抓住的罪魁祸首给放了。

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未等蓐收回神,小夭开口又提高声调说了一句“听不见我说话吗?”蓐收抬头,正好撞上了王姬的眼神,那眼神充斥着寒意。烛火下半明半暗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股杀气。纵使是身经百战的蓐收,在与她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也不寒而栗。

蓐收回过神,随即便朝手下吼道:“你们是聋了吗?还不听王姬的,将它放了!”

“毛球,你走吧”小夭撇过头去,似是没有勇气看它。仿佛再看上一眼,便会比匕首穿心,更让她心碎。

话毕,只见那团雪球顿时化形,头也不回的飞离了海岛。

“若是父王和玱玹问起,你们便说我只是在逗鸟的时候被啄伤了……那鸟已经被我当即射杀……”

“是”蓐收不敢多言,他只知道,照王姬的吩咐,就算玱玹计较起来,也不会拿他怎样。

“你回去交差吧”

蓐收朝小夭行了臣礼,便从屋内退出,刚巧碰上在门口候着的涂山璟。

涂山璟在门外候着,出事时他正在清点礼单,等他得知小夭遇刺匆匆赶到时,屋里已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屋内人也并没有想要让他进去的意思,他便只能候在门外。

蓐收见涂山璟站在门口,向他微微颔首致意,趁着夜色,启程回去向玱玹复命。

屋内,苗莆和一众侍女陪着小夭,只见小夭突然开始摸索里衣,似是在找什么东西“我的娃娃……”小夭摸了摸胸口,发现大肚娃娃不见了,欲起身寻找。苗莆最先发现地上的娃娃,三步并做两步跑去捡起,将娃娃递给小夭。那娃娃刚刚还满是血迹,现下却光亮如新,未等苗莆缓过神,小夭一把将那娃娃捧起,放在胸前。轻轻地说道“不知为何,有它在身边,我才觉得心安……苗莆,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苗莆本想说涂山公子还在屋外候着,可看着自家王姬落寞的样子,终是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领着众人一起退至屋外。

迎面遇上涂山璟,“涂山公子,王姬想一个人静静,吩咐我们不要打扰……您还是,请回吧”苗莆向候在屋外的涂山璟欠了欠身,抬眼谢客。

涂山璟见苗莆此状,心下了然,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翌日,小夭起身。唤了苗莆。只见小夭半靠在榻上,低眸把玩着手里的大肚娃娃,说道“苗莆,去帮我叫涂山公子过来……”

苗莆去请涂山璟,只见涂山璟听到王姬唤他的消息,手中的茶杯都没有拿稳,径直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小夭房里奔去。苗莆看着他疾行的背影,一阵唏嘘。涂山璟似是一夜未眠,他的两鬂本就布满银丝,一晚过去更是显得苍老。苗莆追上前,领着他进了小夭的卧房。

小夭见涂山璟来了,并未抬眼看他,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娃娃。

“小夭……”涂山璟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只见小夭把玩的手停了下来,抬眸看着床尾的烛台,静静地说到

“叶十七,你还记得当年你说过的话吗”

“小夭?”涂山璟不知道小夭所指的到底是哪句话,他这一生,向小夭承诺的太多了,回想那么多承诺,竟是一条也未能完成,心下更加懊悔。

“你说过,你只当叶十七,做我的奴仆,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见小夭愿意开口说话,涂山璟近乎讨好似的应着

小夭见他答的迅速,轻笑了一声,终是转头看向涂山璟,继续说道“如今,整个大荒都知道西陵玖瑶已与涂山族长成婚,既然如此,便就这样吧。也算是断了其他人的念想。对外,我和你成婚归隐,你选个孩子认我做娘,在你百年后继承你涂山氏的祖业。当然,你要培养你的侄子我也没话说,你的孩子,我都会认下,这点你大可放心……”

“小夭……”涂山璟以为小夭在说气话,上前一步想去握她的手,结果不出意外的被小夭躲开了。

小夭似是有些怒意的继续说着,丝毫没有给涂山璟辩驳的机会,“你让我把话说完。”

涂山璟见她还是如此排斥,便向后退回原地,静静地站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可很明显小夭此刻并不吃这套,“我害怕孤单,怕寻不到长久的相依,你说过要做我的奴仆,处理好涂山家的事,便随我去清水镇,我做回我的玟小六,你做回叶十七。你的寿数如今不过百年,我会陪你到寿终正寝……也算是今生完成一个对我的承诺吧”

还未等涂山璟开口,小夭便示意苗莆过来扶她起身。只见小夭将大肚娃娃揣在怀里,径直路过涂山璟,朝屋外走去,“吩咐下去,即刻动身,我要回一趟五神山……”

“叶十七,我在清水镇等你。”那人声越来越远,最后消散。

听后人回忆,西陵大小姐在和涂山公子出游时被一只大毛怪啄伤,不久后便没了消息,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小夭回了趟五神山,见了父王和阿念,便动身前往清水镇。临行前,小夭屏退众人,拿着狌狌镜,在母亲西陵珩曾经居住的寝殿坐了一夜。第二日,只见一个糙汉领着一个侍女离开了五神山,自此,西陵家的大小姐不知所踪。

……

玟小六再次来到清水镇。

回春堂已经传了百年,现在坐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小夭领着苗莆路过医馆,只见医馆挂着一男一女的画像,画中那男子中年模样,甚至看着有些油腻;而那女子确是一位笑意盈盈和蔼可亲的老媪。相传,画中男子名唤六哥,百年前创立了这家医馆,后来收了一个娼妓为徒,也就是那个老媪,老媪虽早年沦落风尘,但是来到回春堂后,得六哥真传,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受众人敬仰。

那老媪虽为凡人,却活至百岁,在人界算是高寿。后人为了纪念她,也想着沾沾百岁的福气,便将她和创始人的画像挂在回春堂的门口,路过便拜拜,祈愿这二人能够庇佑自己的亲人远离疾病,健康长寿。

苗莆看了一眼那画像,又看了一眼自家“王姬”,如今王姬用驻颜花变换容貌,变成了一个中年油腻大叔,和那画中人“一般无二”,心下也猜了个大概。

只见堂前的中年夫妇看到了门外的玟小六,先是一惊。随即,那中年男子便领着屋内捣药的女人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小夭面前。

唤了声“恩公”。

小夭见他们如此称呼,心下了然,将二人扶起,慈爱地看着面前的二人。苗莆看着自家王姬,鼻子竟有些酸。她已经好久,没见王姬这样笑了,虽然她变换了容貌和声音,但她知道,王姬还是那个王姬,王姬只是累了。回到清水镇,王姬周身的气场都变得轻盈,在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王姬前所未有的松弛和快乐。

就这样,清水镇,来了一对神族的父女,住在了回春堂,那男子名唤玟小六,女子名唤苗莆。和回春堂的桑医师一家一起过日子……

来清水镇的第二天,桑医师带着小夭去石先生那边听故事,只见茶馆门口座无虚席,有人站着,有人蹲着……小夭抓了把葵花籽往前凑,挤到前面竟发现有一个板凳空着,并未坐人。一群小孩宁愿挤在板凳下,也没有要坐上去的意思。小夭心下一喜,大大咧咧地一屁股便往下坐。

桑医师见他坐下,慌忙挤上去将他拉起。“哎呦我的祖宗,这位子可不兴坐啊”小夭百无禁忌,顺着力将桑医师也拉到了板凳上。桑医师慌忙站起,战战兢兢地向他解释道:“祖宗您敢坐,我可不敢”

“之前有一个怪人在这个位置一坐就是百年,打我记事起,就看他坐在那里,他每个月都来,常年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一头白发,每个月都坐在这个位置喝茶点故事,要石先生讲神族的故事,说西炎国和高辛国的故事,那人阴晴不定,有时心情好倒没什么,心情不好时竟能使得六月飞雪……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只是喝茶听故事,一言不发。

据我多年观察,每次下雪其实是有规律的,只要讲到高辛大王姬,都会飘雪……

您如果早来两个月,或许还能见到他,

一个月前清水镇莫名奇妙下了一场大雪,我们都以为是那个人来听故事了,却并没有看到他。那场雪漫天飞舞,却没落在地上,您猜怎么着,那雪竟是落在了那个位置上,硬生生的堆砌出了一个人。那冰人在那位置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化成了一滩水。之后,那人就再也没来过。大家都不敢坐那个位置,怕沾上晦气……”

整个清水镇只有石先生知道他是谁,但石先生收了那人的钱,发了毒誓,一辈子都不能说。旁人问起,他也只是说“那人也是个可怜人”。

桑医师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注意位置上的玟小六早已泪流满面。自此,那个位置更没有人敢坐了。

之后,清水镇便有传闻,有个新来的中年油腻男,不信邪坐了上去,屁股还没坐热就仿佛被夺舍一般,镇上的圣手桑医师都拿那人没办法。据传,那人自从坐了那个位置,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在三声鸟鸣后,独自走向曾经驻扎辰荣义军的那片树林,待上一夜,第二日方归。

不过清水镇这百年来怪人太多,大家也都不以为意,继续专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涂山璟来的时候,小夭已经在清水镇待了三年。

回春堂虽是以治不孕不育起家,如今百年来,倒也什么都治,除非先天不足和老死规律,回春堂都能医上一二。而镇上的人都知道,有一个人,桑医师治不好,那就是桑夫人……桑夫人无法生育,是从娘胎里带下的,故桑医师夫妇虽为清水镇的圣手,却不能自医……

若是换做平常夫妇,丈夫早已再娶,妻子自怨自艾。可他们夫妇二人却自得其乐,丝毫不在意。桑医师与夫人少年夫妻相伴二十余年,相敬如宾。小夭起初住进回春堂,还以为是桑医师作为小辈在他面前装装样子,没想到三年来,他们二人整日里蜜里调油,才发现桑医师并不是装装样子……

桑医师夫妇没有孩子,便顺理成章将苗莆认下了做义女,玟小六明面上做起了桑医师的徒弟……

后来,清水镇又来了个早生华发的青年人,名叫叶十七。那人没来多久,桑家夫妇便带着义女苗莆和徒弟玟小六外出云游去了。

这期间,小夭去了趟西炎王宫,向玱玹借了件神器,又带着两夫妻去了西山王母的莲池。当他们四人再次回到清水镇,已经是一年之后。去的时候是四人,回来的时候便成了六人。桑医师和桑夫人一人怀抱一个婴孩回到了清水镇,他们的徒弟玟小六给两个孩子取了大名,男孩叫桑槐,女孩叫桑柳。相传,这两个孩子是桑医师夫妇在外云游时分别在槐树和柳树下面捡到的一儿一女。

奇怪的是,随着孩子逐年长大,这俩孩子长得竟然和年轻时桑医师夫妇一般无二。镇上的人都感叹这两个孩子和桑家有缘,是桑家命定的孩子……

后来桑医师夫妇终老,桑柳继承了这家医馆,桑槐去了王城,当了一方县令。

那个两鬂斑白的神族男子在来清水镇的第七十一年冬天去世了。他本是神族,却因为一些原因,只留下百年寿命,原本若是肯精心保养,活上百年还是不成问题的。但后来那男子似是失去了生的意志,一心求死,只在清水镇待了七十一年,便撒手人寰。

桑柳因年少一时意气,错过了一生挚爱,终身未嫁,和玟小六、苗莆三人守着回春堂。最后在玟小六的陪伴下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死前,她拉着玟小六的手说道:“六叔,不,老祖宗……你等的那个人快要回来了吧?你们神族生命漫长,经得起等待,可我只是一个凡人,这辈子算是活够了,虽有遗憾,但无悔……希望你,不要像我这般错过那个爱你的男子……希望你,早日等到他……”

话毕,桑柳撒手人寰。

如今回首已过百年,回春堂又只剩下下玟小六和苗莆。苗莆前些年外出云游,结识了赤水氏的一个子弟,他们年龄相仿,情投意合,小夭去信阿念,望她能够促成此事。阿念多年未收到姐姐的来信,此番姐姐竟主动来信托她办事,自是满心欢喜,按照郡主的规仪筹备着苗莆的婚礼。

苗莆回家待嫁了,回春堂又只剩下玟小六一人。继那个白发怪人消失后,茶摊的板凳上多了个油腻的中年怪人守在茶摊前,这一坐,又是一百年。不过不同的是,清水镇在这百年间再也没下过雪。

一日,石头先生讲着百年前辰荣义军和西炎大将蓐收的最后一战,说着说着,天上竟飘起了大雪,那雪和一百年前一样,并没有落到地上,只是在空中盘旋着。此时,座位上的男人还在出神,只见雪花绕着那人转了三圈,最终飞向了辰荣义军当年驻扎的林子。

“六哥,六哥”旁边的茶馆老板唤了小夭一声。将小夭拉回现实。

“六哥,下雪了!你看!”小夭才发现这不是梦,清水镇真的下雪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雪还未飘远,它们舞动着,跳跃着,像是在向她招手。小夭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雪汇聚的方向走去,起初坐得太久,腿有些麻,她略带踉跄的跑着,终是越跑越快……

“六哥,喂,你茶钱还没付呢!”小夭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地跑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肆意地奔跑了。

她追着雪,跑到了丛林深处,跑向那个每次月圆便会去往的地方。

就快要到了,许是近乡情怯,她放慢了脚步。只见雪花慢慢的聚,最终在她停住的九步之外逐渐幻化成了一个人形,那人背对着她,轮廓逐渐显现,白发如瀑,似是少年模样,一身白衣,如雪一般不染纤尘。

只见那少年化形完毕,缓缓转身,一双眼眸澄澈如星,像是一把利箭,将玟小六眼眸里的大雾射穿,明明是阴雪天,小夭却莫名觉得周遭变得很亮。

她一步两步的朝那少年走过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只差一步,她就要走到那人身前,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突然间一步上前,他们二人的鼻尖仅仅只剩下一片雪花的距离,二人呼吸同频,心跳一致,仿若一体。若不是灵力高强者,是断不能通过气息分辨出着林中其实藏着两个人,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二人的心跳声加起来,比一个人的心跳声略响一些罢了。小夭感觉到那人的心带着她的心,越跳越快,而小夭的的呼吸也带着那人的呼吸,越来越快。奇怪的是,不论他们二人如何变,他们的气息和心跳如同共生,毫厘不差。

周遭时间好似凝滞……

终于是那少年先开口问到:“你是何人”

只见那中年男子脸上竟露出了少女的娇俏,眼中噙着泪,盈盈地笑道:“我叫玟小六,是清水镇的医师,我在镇上等了一百年,不信你可以派人去查……”

(第一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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