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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人用手机拍下的,拍的正是那个女孩,也完整录下了她的声音。
视频里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被人阻拦只是平淡的说,“这是我的。”
那人劝她放下袋子,她却越抱越紧,一遍遍重复,“这是我的,这是属于我的。”
当那人想要动手的时候,她一把推开了那人,抱着那个装有尸体的袋子一路狂奔,袋子里的血渗了出来,流了一路。
在要继续跳转的时候,许清城打掉了手机。
许清韵只是呆愣愣的把头转向她的妈妈,“这上面的时间是我给她打电话的那天。”
视频里徐盼儿举着手机是正在跟她打电话吗?
许母没有说话,许清韵却觉得荒谬。
那天徐盼儿告诉她,爷爷好了,不缺钱了,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上天却开了玩笑。
那么轻易地就夺走了徐爷爷的性命。
“怎么会这样啊。”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不幸总是降临在同一个人身上。
“清韵……”许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许清韵一把抓住小胖子,“走!带我去找你姐姐!”
说着,不顾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就要往外冲。
“我送你们过去吧。”沉默了许久的许国朝开口。
许清韵停住了脚步,默认这个提议。
她打开门,外面站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徐长林夫妻。
一见到她,两人打开了话匣不停抱怨,说小胖子不知是发了什么疯非要来,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了好久。
许清韵没有说话,她低头看着小胖子,这个几岁的孩子正擦着自己脸上的泪。
好在两地的距离并不远,他们坐了几小时的车赶到了。
一路上两个小孩都分外安静,只有徐长林夫妻在车里的感叹声。
出乎许清韵意料的是,妈妈和哥哥也跟来了。
他们到了之后,直奔徐远华的那间小屋子。
手放在门上,许清韵却是迟疑了,她紧咬着唇瓣,最终还是推开了这扇吱呀的小门。
门一开,冷气就迎面扑来。
徐爷爷买的空调在孜孜不倦的输送着冷气,正中央的女孩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缝补着那具尸体。
连门开了,她都没抬头看上一眼。
这本就是寒冬腊月,屋里的温度几乎冷得人活动不开身子。
跟过来的许家三人看到屋里的景象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胖子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姐姐,许清韵也跟着喊了她的名字。
莫忧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她不动也没有人敢进去。
许清韵跺了跺脚,一股脑冲了过去,抓住了莫忧的手。
那双纤长的手,短短数日就长满了冻疮,手背高高隆起又红又肿,有的地方破了皮流出来脓水又结了痂。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吼道。
手里握着这只手就跟寒冰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莫忧终于有反应了,她抬起头,张开嘴说话,上下嘴唇因为长时间闭着粘到了一起,随着她的动作撕下了一块皮。
“我知道,我在把爷爷修好。”
喉头哽咽,许清韵软和了下来,“爷爷、爷爷死了,修不好的。”
“不会的。”莫忧执拗地说道,“他可以修好的,只要我把缝起来,他就会跟以前一样叫我妮妮,陪着我的。”
“他说过的。”莫忧埋头继续用针线缝补,“他会一直陪着我的,这是他说的,他不会骗我的。”
接下来任凭许清韵怎么说话,莫忧都不在理会她。
如果有人试图阻止她,就会被她粗暴的推开。
“算了吧,她听不进去的。”许清城搓了搓手臂,这里的温度太冷了,更让人不适是那具残破的尸体。
哪怕生前是位和善的老人,死后也依旧让人心底发怵。
许清韵却不想放弃,在好赖话都说尽后,她大吼道,“你根本就修不好他,你找到的尸体都拼不完整。”
这是实话,一些尸块随着汽车的碾压跟别人的身体一起粘在了地上,那部分的莫忧没有带回来。
针线从莫忧手里滑落,她突然陷入了莫大的恐慌。
“对啊,拼不完整。”
“为什么会拼不完整?不完整爷爷就回不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她是不会不理人了,却变得跟疯子一样,抓扯着头发反复质问自己怎么办。
许清韵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这件事对徐盼儿的打击太大了,她根本接受不了现实。
“坏掉了,修不好了。”
莫忧怀里抱着那具尸体,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看着众人。
她眼里只有惊慌无措,完全看不出往日作威作福的模样。
“姐姐……”小胖子抹着眼泪,扯了扯她的袖子。
此时他是无比希望她能够像以前那样打他骂他,把所有的作业都塞给他写,至少那样的姐姐才是正常的。
无论之前对莫忧的印象有多么差,这种情况下许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是个坏孩子,但她也是真心爱着她的爷爷。
“要修好,一定要修好……”莫忧嘴里呢喃着,突然想到什么一扫愁容,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我想到办法了!”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迸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神采,许清韵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莫忧双手掐住她的肩头越靠越近,嘴角怪异笑容,让许清韵想起电影里的小丑。
“你会帮我的,对吧?”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徐长林他们早早回了家,许家三人又回到了车里,许母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知道那两个孩子在里面说些什么。
过了好久,门开了。
许清韵一言不发的走了出来,她回到了车上,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她一转头,莫忧就站在门口跟她挥手告别。
“回家吧。”她说。
车子启动了,拐弯的时候许母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站在门前,跟那间破旧的屋子融为了一体。
下雪了,洋洋洒洒的大雪遮盖了她的视线。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她的亲生女儿见面。
尽管,她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