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的光线被遮得严严实实,一片昏暗的视野中,依稀可辨床榻上削瘦的人影。
洛紫瑛走进,鼻尖甚至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糜烂气息,秦扶光并没有察觉到她进来了,低咳声断断续续,始终不间断,听着像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把帘子撤了,窗户打开。”洛紫瑛按了按额头,急忙忙吩咐道,“这房间内空气不流通,如何利于你主子养病?”
润雨犹犹豫豫,最后猛地下跪,磕头求饶道:“公主,驸马爷昨夜就发热了,开了窗户怕他冻着,求您怜惜!”
昨夜就发热起来了?
洛紫瑛顿时火急火燎起来,她没时间跟润雨科普倘若这屋子再这么密封下去,他主子的病情怕是更糟糕。
只语气强硬,夹杂着几丝不容置疑的气势:“桑枝,开窗;夏青,拿我的帖子再去请御医过来一趟!”
桑枝夏青齐齐弯腰领命:“是。”
夏青匆匆忙忙的出去,桑枝一边撤帘开窗一边指挥其他人更换掉屋内的香料,颓朽的气味一扫而空。
骄炽的光线透过雕花木窗折射进来,室内又重新明亮,洛紫瑛一眼就看见秦扶光面上浮现着不正常的驼红,眸色迷茫中掺着水色。
貌似是辨别出了来人,秦扶光挣扎着想起身行礼,嗓音沙哑低沉,又有些粗粝:“公主……”
“躺下!”洛紫瑛额头一跳,急忙把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倒的秦扶光按下。
这男人怎么病情还越来越严重了?!
视线转投到一旁的润雨身上,洛紫瑛威严的问道:“一五一十的交代,你主子到底怎么了?”
润雨低头,哪怕不喜欢昭阳公主方才那做派,但也清楚这府内,他跟驸马能求助的亦只有她。
他哽咽回道:“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驸马的伤口开始溃烂。”
洛紫瑛眉心一挑,她欲挑开秦扶光的外衫,想看看他的伤口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但指尖刚触碰上男人的外袍,秦扶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一颤,无力的抬手想要拦住洛紫瑛的动作。
他思绪已经不是甚清明,面庞罕见露出恳求的神色,哀声道:“公主,求您,别掀开。”
洛紫瑛垂眼,跟他对峙了几瞬,终是松开了手。
亏的是御医赶到的及时,他替秦扶光检查一番,男人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溃烂泛脓的伤口让身经百战的御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样。”洛紫瑛坐的远远儿,面色泛沉,“能看出导致驸马伤势愈发严重的原因吗?”
“这……”御医沉吟道,“禀公主,臣需要查看一下驸马平时用的药膏和药方。”
洛紫瑛挥挥手,桑枝便把东西都呈上前来。
御医看了看药方,又试了试平日熬药剩下的药渣,最终嗅药膏之时,他猛然抬头道:“公主,这药膏含了几位烂化伤口的药物!”
洛紫瑛转了转手上的玉镯,面色冰冷的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脑海内种种猜测划过,洛紫瑛微微眯眼,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她道:“麻烦御医开药吧。桑枝,这回你亲自监督熬药,不许经旁人之手。”
“是!”
御医开完药后在旁边指点,润雨便小心翼翼替秦扶光处理那些狰狞的伤口。
洛紫瑛有些明白秦扶光为何不想让她看见那恶心发烂的伤口,镇国公家曾经矜贵的小公子或许一直在试图维护着他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就转移视线,而后将帕子在凉水里浸过一遭敷在秦扶光头上,不假于人的亲手照顾他。
药适时熬好,洛紫瑛端过,可惜秦扶光的唇抿得很紧,喂不进去。
“驸马。”洛紫瑛挑了挑眉,无奈只能出了个阴招,低头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像是蛊惑又像是威胁,
“自己不想喝药,是想要本宫唇抵唇喂你吗?”
这话果然刺激到了秦扶光,他挣扎着掀起眼皮,思绪混沌中尊卑嫌恶都让他抛却了。
他好似是想瞪洛紫瑛一眼,但因着发热眸光湿漉漉的,眼尾染了些红晕,毫无杀伤力不说,衬着那张俊颜,简直男色惑人。
可他薄唇倒是老老实实的分开了条缝,洛紫瑛顺利的喂了药,同时心里诡异的生出来点遗憾。
——怎么那么受不住威胁呢?
不知换了多少条冷帕,秦扶光终于退热,额头也不再是烫的能灼人的温度。
替他掖了掖被褥,洛紫瑛起身,绛紫色的衣袍荡出一条优美的弧度,给她添了几分令人不可直视的美艳。
令桑枝给驸马的院子再多拨几个伺候看守的人后,洛紫瑛踏出房门,冷声道:“来人,去绑了苏面首,本宫要亲自审问!”
下人捉拿苏建安入地牢时,他一头长发凌乱,姿容狼狈,不可置信中还混杂着几分懵懂,显然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洛紫瑛端坐于地牢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推搡在地的苏建安。
苏建安看见她眼睛一亮,膝行几步,贴着洛紫瑛的袍角,痴痴怨怨的哭诉道:“公主,建安可是犯了什么错?那些下人们闯进我院子的时候粗鲁的很,吓坏我了,您一定要惩罚他们。”
洛紫瑛用马鞭挑起苏建安的下巴,唇边的弧度娇艳的仿若玫瑰,但细瞧,她眸冷煞似冰,哪有半分笑意。
“哦?苏面首当真不知道驸马病情加重之事?”
怨不得洛紫瑛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苏建安,毕竟除了她,只有苏建安给秦扶光上过药。
苏建安眸光一闪,肩胛骨紧绷的地方略微舒展了些。
秦扶光?
他真是小瞧这个无论怎么折辱都不反抗的驸马爷。
他秦扶光哪里是不反抗,分明是等着这个机会栽赃他!
“公主。”苏建安委委屈屈的大喊道,“建安冤枉!这些天没您手令,建安一直在闭门思过,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对驸马下毒手。”
洛紫瑛半磕眼,似笑非笑道:“你看本宫信吗?苏面首,你之前的小动作真当我不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