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将军是当年冷重将军的得力干将,那时候落尘的地位犹在他之下。
时过境迁,这个人居然选择了叛变,投在掌印的门下甘愿做一个走狗。
落尘消失之后,他又来到一处地方。
这里密林丛生,像是在一处优雅的人工林间。再走几里的路,眼前出现一座淡雅的两层楼房,青色的瓦片在月光下显得幽静高冷。
这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颜色,没想到这掌印真就这么迫不及待,还没起事就开始僭越。
不过长阳并不是专横跋扈的朝廷,这种青瓦的不被允许使用是因为这颜色太难做。
而且制作的用料昂贵,工序更是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在湿度,温度,时长,等任何一道工序上出了一点纰漏,那么就宣布烧制的失败。
这种东西哪怕是皇家也只是在太庙和议政大殿上采用,可见它的难得和奢侈程度。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用了长阳也没有在律法上明文规定杀头之类的重典。
只是出于对长阳皇家的尊重,就算有的人家财万贯也没有这么做。说是僭越,其实更多的是违背了整个长阳的共识。
这就像你一个亲戚跟你打招呼,而你却充耳不闻地扭头不理,这明显是违背人伦纲常的事。
“灵儿,今夜的月色真美。”
“夜明哥,你爹怎么总住在皇宫里,那里有什么好的,空落落的。”
看到凭栏夜话的这一男一女,落尘才明白灵将军为何会选择给掌印效力,原来这两家成了姻亲。
这个灵儿自然就是灵将军的女儿,被她称作夜明哥的正是掌印的公子。
这人浑身充满雅致的气息,举手投足也像是富家公子的气派。
要说他恶,可能他连善恶都不一定分的清楚。
那天他为难世贤,也是摆事实讲道理,并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事。
在那样的情况下,以夜明和世贤的身份差距,不打不骂已经算是他没有出格了,哪怕杀了,也许不过是引来路人的一阵惊呼,能为他出头的还真没有。
可是,这样的家室里出来的人你哪怕并没有恶意,但因为自己的无知给人带来的后果可能就是灾难性的。
“你呀,男人要的不是舒服,你可知道那皇宫代表着什么,那是整个人间最巅峰的位置,我爹要的是感受那种氛围。”
夜明望着天天真地又说,
“以后呀,我们也得去那里住。”
“那有什么意思,这里清净幽兰多好?”灵儿嘟起了嘴,并不觉得宫里有什么诱惑力。
“你傻呀,你可知道那种万人敬仰的人生有多快活?”
落尘已经不想再听夜明的废话,这样的人既可怜又可恨。
他实在不明白作为父亲的夜诏为何给自己的亲儿子灌输这样的思想。
作为国君的目的居然就是享受世人的仰望,那这个帝国离崩塌也就不远了。
一个人用俯视的视角是无法看清楚事物的全貌的,初看或许令人高山仰止,也可能自觉万丈光芒。可是时间久了,单调乏味一成不变的视线会慢慢侵蚀热情,然后被孤独和盲目吞噬。
回到客栈已经半夜,客厅里的掌柜依然在盘算着白天的账目,似乎对他来说这世上只有他帐上的钱,至于其它的,全是草木。
这么年轻的掌柜却活出了极致偏执的通透,落尘实在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悲哀。
为了不打扰掌柜的雅兴,落尘干脆用空间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他要思量思量应该如何处置那个掌柜。还有,那个让他情绪复杂的灵将军。
天很快泛白,来不及躲藏的月亮在太阳的光芒下失去了光泽,在天上暗淡地悬停,仿佛是有人勾画出来的轮廓,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为了切身感受那种至高无上的快感,掌印特意在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候召集各官员在议政厅议事。
幽远的钟声在旧宫中缓缓传开,这是旧宫里第一次报时,也是代表议事的时间开始。
大殿里有镇南城各司各衙的官员,他们将殿中央的高台围成一个圈。
这个台子有点像点兵台,方方正正,四方插着各色各样的旗帜。
掌印正站在中间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下面的人,到镇南司官员位置时眉头微微起了纹,因为那个位置上没有什么人。
大殿外传来几声脚步,为首的是桀骜不驯的浩然,可有个人却突然越过了他,
“对不起诸位,昨夜赏月睡过了头,见谅,见谅。”
寒露起先一步走到队伍前面躬谦地道歉。
在场的人都知道镇南司直属朝廷,名义上整个镇南都要受他们节制,包括掌印也不列外。
可事实是掌印才是这里的掌权者,于是这些人经常故意迟到,用这种恶心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立场。
不管在哪里?后到的总是地位更尊崇,镇南司就是用这样的行为来提醒这里的人谁才是这里的主。
在这么多人面前掌印也没有理由惩罚他们,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权利惩罚。
要是用蛮力为难他们又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于是也就任由他们胡闹。在掌印眼中镇南司的这个行为无异于小丑登台,并不能改变他主宰镇南的事实。
人已经到齐,今日的议事毫无疑问就是昨夜修行者空坠的神秘事件。
“相信大家应该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掌印列行公事地说,不管他对此事多上心,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也要表现得淡定从容。
台下人交头接耳,纷纷和同僚交换心得和看法,虽然每个人都极力压低了声,但整个大殿就像一个巨大的扩声器,把人们的声音放大成紊乱的菜市场。
就在这无序的声音中间,有一声极细的风铃夹在其中。
风铃声,这是整个长阳朝上下最敏感的声音,哪怕这个声音淹没在潮水中,雷雨里,还是在吵闹的人群中,人们都会敏锐地捕捉到它的存在。
就像被人按下暂停键,大殿里的人声鼎沸突然滞音,像是得到某种指引看向掌印所在的高台。
声音来自高台,风铃还未消失,一个手持黑色长剑的人突然显现在眼前,那风铃正系在那把长剑的剑柄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