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房间被安排在最高规格的天字号,房间有独立的睡房,出门就有一间客厅。
在客厅的中央放置一张饭桌,正对着饭桌的东面是一个遮阳的阳台。
从阳台望下去,下面是熙熙攘攘的街道,紧挨着旧皇宫的宫墙。
咬着手指在桌子上等了许久,依然没有人敲门。落尘忍着饿意进入了睡房。
天色正午,烈日在外面掀起阵阵热浪,然而在这房间里却出奇的凉快。
这时候很容易昏沉,进入房间后落尘倒头就睡,也不知怎地他感觉双眼很沉,即便想保持清醒精神也不听使唤。
盛世江山宴,就算在沉入睡眠的前一刻落尘也在心心念念那一桌神秘的宴席。
等落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饿,感觉肚子正在燃烧,发热。
四周寂静得有些不真实,虽然已经醒来,但他的意识好像并没有醒过来。
“哦,原来天黑了。”
落尘探出神识,从漆黑的房间里走出了门。
今夜无月,外面的天也像是在梦里,风从阳台上潜入客厅里,微凉,其中夹杂着一丝温柔。这是最让人舒服的温度,只是少了点景致。
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至少有几十个人。他们就这样摸黑上楼来,像是怕打扰到别人,既不出声也没有点燃火烛。
“咚咚。”门外响起两声叩门的声响。
“门没有关,进来吧。”落尘坐在空荡荡的桌子前,头也不回地说。
门被轻声从外打开,掌柜的脚步悄然迈进了房间。
然后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鱼贯而入。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这些人居然可以井然有序地进入到房间,而且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显然他们是经过无数次训练过的老手。
更重要的是随着他们的进来,一股令人陶醉的香气也弥漫在房间里。落尘的肚子不由得咕噜了一声,像是在催促他赶紧进食。
黑暗中激发出几点火星子,随后某种东西被点燃,微弱的光亮迅速在房间里铺开,然后越来越亮。
再然后,光源在房间里行走起来,慢慢变成了一条线,其中有很多光点明显比其它地方大,变成了这条线上的烽火台。
“公子?盛世江山宴,请您笑纳。”
掌柜的脸因为笑得太努力,挤出了很多褶皱。
随着落尘点头默认,那些烽火台被搬上桌子,原来就是一盘盘菜肴。
这些菜汇聚了镇南城所有招牌,这家伙硬是没有做一盆菜就凑齐了盛世宴,也难怪那么久才上桌。
要说他做了些什么,估计就是开门后这一顿花里胡哨的操作,还有,把这桌菜的价格提高了百倍。
“公子您请用,我们就退了。”掌柜很客气地指着满桌的菜,挥手示意其它人退下,自己也向后退去。
这桌菜的确是落尘从来没有见过的,给人一种高山流水的雅致感觉。
菜品各色,有被摆成青山绿水的,也有摆成江河湖海的,更有展翅高飞的凤凰,怒目远睁的麒麟。
在晃荡的光线下,桌上的菜肴真就像无限缩小的一副山河图。要不是从上面冒出的云雾有芳香,还以为这就是个栩栩如生的立体地图而已。
“有意思。”落尘对掌柜感佩不已。
这生意就是典型的开张吃三年,五两黄金一般的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而他在一天之内跑个腿就赚回来了。
但该说不说,看桌上的搭配,这家伙明显是精心设计过的结果。
而且他把整合资源推陈出新整得是明明白白,在商业世界里这样的人不赚钱是很难的。
“真是变了,居然在吃饭时想那么多。”落尘晃了晃头,把所以念头都甩出去。
对他来说,这世上比吃更重要的已经不多了。他可以在道路边上盖着树枝对付一宿,也可以将身上的衣服洗了穿穿了又洗穿个天昏地暗。
可是对于吃,他总是充满敬意且带有仪式感,那是一个人的狂欢,是身上每寸肌肤的放松时刻。
那一刻,天崩地裂也可以用壮观来看待。
正吃的欢的时候落尘又想起杨仔细,要是丫头和安弱一起吃也不至于浪费,哦,还是太晚了。
给自己一个不分享的理由之后,落尘又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盛世一桌方圆,可之外却是黑暗。也许这就是盛世的面目吧。”
落尘说着打了个饱,满意地瘫坐在椅子上小憩。
不一会儿,他就放出神识到处游荡,几乎游遍了镇南城的每个角落,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放心地又睡了过去。
清晨,落尘一睁开眼就握紧了斩尸阵。
在他的客厅里,掌柜正悠哉悠哉地收拾碗筷,嘴里还不停嘟囔,
“这才叫吃,比起那些浅尝辄止装模作样的家伙靠谱多了。”
掌柜望了一眼阳台外明媚的阳光,惬意地唱道,
“今儿是个好日子呀。”
是呀,一天赚足了五两黄金,对于掌柜来说的确是好日子。
落尘摁着头,本以为会是一个昏昏沉沉的早晨,没想到这时的他神清气爽,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重生了一样。
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喝酒,不应该醉到连有人进门都没有察觉呀?
落尘想着门外的掌柜,无奈地摇头说,
“大概是昨夜太尽兴,睡得太沉了。”
“哟,公子醒了?公子真性情,一个人把盛世宴吃了个七七八八,这等豪气可不多见。”掌柜在外面扯着脖子夸了一通,不知是骂落尘饭桶还是真这么认为。
落尘也随他收拾,洗漱完之后就独自出了门,对于他来说,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身上。
说白了,他除了金银和斩尸剑几乎不带其它东西。
街道的热闹处,昨日那个叫世贤的人又在角落里摆起了摊子。不过看起来人们并不怎么欢迎他,每个经过的人都刻意地绕了一圈。
对于人们的冷漠态度,世贤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依然平静地坐在那里。
特立独行的人总会带点人间清醒的气质,好奇的落尘走上去问,
“这位大哥,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世贤抬眼看了一眼落尘,见落尘像是新来的,于是耐心的乐此不疲的说,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呀,如今这镇南城已经不属于长阳,而是掌印他一个人的私产。”
“这如何说?”落尘又问。
“也不对,应该是那个叫落尘的后花园。”
这话一出口,落尘差点憋出笑来。不过转眼一想,长阳有这样清醒的人在其实不错。
在这个帝国内,落尘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直呼他其名了。
军中他是落百长,民间他是鬼差,落尘这个名字似乎已经被人淡忘了很久,被这个人突然提起,有种穿越时空的恍惚。
“也许,你是对的。”落尘微微含首,转身便离开,留下世贤一脸错愕。
“我说错什么了吗?”对着落尘消失的街角,世贤揣测起双方的这次会面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