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弹珠般的雨水,密云似乎要将整个崖村吞没。
落尘迎着滂沱水浪,打在身上竟然有些生疼,他顾不得雨中湿透的脸,红着眼看着雅秀离去。
前方的张帅悠然远去,任凭风雨如何怒吼却沾不了她片衣,这一幕看起来恍惚又不真实。
两个人模糊的背影渐渐远离,五味杂陈的落尘涌上割舍的悲伤,像一根细细的钢针插入心脏,阵痛莫名。
涌上心头的别离在雨中溺水般挣扎,他不知道这一去何时再见,他也不确定这一别是否隔着生死。
雨水生寒气,沁入人心四茫然。
又一阵风打在落尘的脸上,再睁眼远望时,阑珊处已无人。
落尘收拾心情,在奶奶碑前叩首三拜,也离开了崖村。
他思量再三,心想那两个人或者还在等着他回来,那自己这一路逃命就变得没意义。
他望着日出东升处,那里正是君子国的方向,想到那两个恐怖的修行者,还不如去君子国,于是动身进发。
又一次来到古战场,此时两方的军队只留一点兵力在边境处巡视,每隔百丈的距离有一处烽火台,三五个士兵在上面闲聊。
落尘见此只能等天黑,躲过两方的士兵潜过去,他可不想自己的行踪暴露。
虽然自己已经远离了武侯城,可谁知道那两个修行者现在在哪里,即便是从武侯城赶过来,估计也是半日的事。
好在有惊无险,落尘只等天黑,很快在黑夜的掩护下穿过了边界线,第一次踏上了君子国的土地。
只是因为这里常年打仗,百姓们为了躲避兵荒,都不敢在这附近安居。
直到第五天,落尘才遇见一个像样的小镇。
落尘来到小镇大门,抬眼看到仁安镇三个大字。
想来君子国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在这样的军事重镇里居然没有什么盘查的士兵,畅通无阻就进了云都镇里面。
仁安镇像是一个兵城,到处都是来往的士兵,吃肉喝酒的官兵随处可见,饭店酒肆对此也似乎见怪不怪,相反很受他们的待见。
因为这些人多是刀尖上行走的人,大多都有挥霍无度的性格,这能理解,因为他们是离阴阳界最近的一群人。
落尘在一个茶馆里随意地坐下,点了些东西等着。
掌柜见生意清淡,和熟络的客人攀谈起来,
“张公子,你听说了没有?长阳国皇宫里发生了惨案,据说他们的皇上和那个孔大将军都被两个神秘的修行者杀了。”
掌柜说到最后,放低了声音凑到那公子耳边,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看来这君子国对修行者也是讳莫如深,不敢太张扬传播。
但是正闭目养神的落尘听到了,他虽然也有所心理准备,可是这话被真实地摆在面前,还是让他心颤。
后面血流成河的故事他不听也明白,因为既然皇上都被杀了,那三千圣安卫,四大怪人绝对是在皇上前面死去。
落尘抑制住心神,常年冷漠的性格让他难以将情绪外放,听到这消息也只是脸红了几分,但黝黑的肤色又掩盖了这一切。
“听说现在是皇后执掌国事,方百里将军已经请命向长阳国发兵了。”
掌柜一脸得意挑了一下眉头,又说道,
“这次,我君子国可能要真的吞了长阳朝咯。”
那公子左右查看了一下,把身子挪了一些,探身说道,
“你说,这次那两位会不会来?听说那边也出现了一个,而且似乎比那两位还厉害,不然上次也不可能无功而返。”
掌柜瞪大眼睛,显然被这话吓着了,他的声音有些虚抖,
“别说了,这事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
“就是我那宫里的亲戚,他都不能知道。”
掌柜的话极轻,像是在呼吸中塞了几个字眼。
落尘这算明白了,长阳国大乱,皇后掌国,最让君子国忌惮的孔将军已死。
这个时候,一直觊觎这个国家的君子国无疑就是最好的出兵时机,而他们似乎也在这么安排。
落尘知道皇后不是昏昧之辈,长阳还有冷将军可以坐镇,想一举踏平很难。
除非……。
落尘心里打了个冷颤,要是那两个神秘的宫卫一起出现在战场,那很可能就左右战场态势。
想到此,落尘心中有了主意。
他知道现在回去很可能是自投罗网,甚至这场战争都有可能是为他准备的。
面对御气境界的大修行者,落尘没有丝毫的胜算,而且他们还是两个。
想到这落尘还暗自荣幸,那些人还真够给自己排面,居然用了这么大阵势。
此时,理智又一次战胜了感性。
落尘要做的,就是阻止那两个宫卫出现在长阳国。
既然有了目标,他待在这里也就是浪费时间。
街上有人在招募去镇南城的短工。
这镇南城就是君子国的国都。
落尘既然想阻止那两个宫卫,那就必须去镇南城,于是跟上了一个运送粮油的车队,以短工的身份混在其中。
这战事连连,在这个边境小镇上,显然是富贵险中求的好地方,所以各种生意在这里都挺昌盛。
镇南城与武侯城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没有城墙,也没有城门,四通八达的路向各方向延伸,俨然是一座商业聚居地。
想来这个国家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来攻打自己,所以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给世人看。
反刺的是镇南城里面的皇宫却是高墙巨垒,显然是用来保护皇家贵族的。
落尘找了个客栈住下,皇城的巍峨大墙从窗子尽收眼底。
以之前孔将军的描述,里面的皇上是疑心深重又贪生怕死的人,所以对于自己的安全极其看重。
这样一来,落尘只需要让宫里的那位知道自己在镇南城里,让他时刻惶恐不安就不可能放宫卫离开皇宫。
这似乎也好办,只是如何脱身让他有些为难。
落尘出了客房,楼下的掌柜正盘算着当日的营收,见落尘下来看了一眼就不再搭理,继续记着账单,数着碎银。
对于落尘这种一看就是落魄的穷酸人家,很少有人认真打量。
落尘把短工赚来的碎银都放到掌柜案前,这生意人眼尖,耳朵还好使,虽然落尘放得很轻,但他一下子就听出这是银两的声响,于是抬起头有些讨好地望了过来。
“小兄弟有什么吩咐,我尽量给您办好。”
落尘也坐到掌柜前面,故作思考地顿了片刻,然后说道,
“这镇南城四通八达,你说都是去往哪里的?”
对于生意人来说,这就是个送分题,但凡有点心眼的生意人,那都是这一片的一张活地图。
于是掌柜涛涛不觉地介绍起来,说哪条路通往哪里,哪个地方盛产什么,都如数家珍般抖搂出来。
落尘有些疑惑,
“你这好像没有说再往东通往什么地方呀。”
掌柜连连摆手,
“小兄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再往东百里就是弱水河。”
“嗯?不就一条河,说得那么神秘干嘛?”
掌柜神秘地笑道,
“弱水河看不尽对岸,那就是天地的尽头,河里无活鱼,河上鸟不飞,就是木舟落水也会沉下去,那是一片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