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寂舟出了病房,抬脚往前,一直走到走廊的另一个尽头。
他在尽头的那间病房门前停住,透过观察窗往里看了眼,停了半分钟,他推门进去。
护工端着水盆从卫生间里出来,撞上他,一惊,“你找谁?”
“我找张秀。”
“这里没有张秀,你走错房间了......”
话音未落,里面病床上的人腾地坐起身,探头看过来,“你,你找谁?”
贺寂舟往里走两步,看着她,“赵秀芝是吗?我是江允的朋友,有些事还想再问问你。”
半个小时后,贺寂舟从病房里走出来,脸上沉云密布。
这一面其实早该见了,怀疑变成确定,再也辩驳不得。
江河确然是被害死的,白茹大概率也是。
而最大的嫌疑就是他的母亲贺清月。
有那么一瞬间,贺寂舟有找一个替死鬼为贺清月背锅的念头,别管她到底是不是真凶。
因为她不能是真凶。
他现在仍旧不能确定,如果贺清月真的是凶手,江允能否保持理智不再迁怒于他。
当年还只是怀疑,她就已经跟他决裂了。
她恨死了贺清月,连带着恨死了贺清月的儿子,即使之前他们关系那样亲近,她那样依赖地喊他哥哥。
生为贺清月的儿子,就是他的原罪,贺寂舟不敢冒一点险,到如今,她甚至都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然而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立刻就被他压了下去,他不仅不能阻止她,还要竭尽全力去帮她。
贺寂舟掏出手机给杨九打电话,叫他安排几个人来医院暗中保护赵秀芝。
江允把孙谦安排进公司,估摸着就是存着试探的心思,引蛇出洞,只是既然露了牌,就要做好万全的防护。
......
晚上,江允洗完澡出来,用毛巾将头发擦的半干,走去阳台吹风。
已然立夏,天越来越热了。
天气暖和的时候,江允就懒得用吹风机吹头发了,她喜欢把头发晾在空气里,自然风干。
趴在栏杆上,抬头望月,微风拂过耳畔,也将似有若无的烟味送到鼻端。
江允嗅觉灵敏,鼻尖耸了耸,探头往下看,底下是花坛,树影交错的黑暗里,一点猩红的光明明灭灭。
盯着瞧一会儿,一个人形轮廓显出来,靠着墙,无声吸烟。
江允舔了舔唇,静静看着,没出声。
贺寂舟对别人的视线很敏锐,然而今天却非常迟钝。
江允盯着他抽完一根,又继续去点第二根,忍不住轻轻出声,“哎......”
底下的人猝然抬头,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感受到他灼灼目光。
江允没再说话,转身回屋,一只脚刚跨进落地门内,身后就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寂舟两个大步追上来,从背后抱住她。
浓烈的烟味冲到鼻端,熏得江允皱了皱鼻子。
“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她压低声音道,语气里带着不满。
“你不喜欢我就戒。”贺寂舟在她耳畔轻笑。
“你确定你能戒?”江允侧头斜他,根本不相信。
他这种,一看就是老烟枪,上瘾的那种,一天不抽都得难受,想戒可难。
“能,只要你叫我戒,我就戒。”贺寂舟看着她,又道,“只要你要求的,我都能为你做到。”
江允心尖微微颤了下,撇开眼,故意“嘁”声,“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现在去给我摘下来。”
贺寂舟,“......”
江允说,“看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看你今天是欠收拾!”贺寂舟气乐了,掐着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吻她。
还没碰到又退开,松开手往浴室走。
身上烟味确实有点大,还是先去洗洗,别回头遭嫌弃。
贺寂舟一边走一边脱身上的衣服,走到浴室门口,身上就剩下条平角内裤了。
江允拉上窗帘,一回头,顿时哽了哽。
在她屋里是越来越放的开了,不,他就从来没有放不开过。
贺寂舟见她看自己,脚步停住,邀请道,“再洗一次?”
“我闲的?”江允翻了个白眼,捡起离她最近的白衬衫搭在椅子背上,“把衣服弄脏,你明天早上准备光着回去?”
贺寂舟,“已经脏了。”
江允无语,“那也不必弄得更脏吧?什么臭毛病......”
她嘀嘀咕咕一路捡过去,裤子甩甩搭起来,鞋子袜子踢到墙边。
贺寂舟抱臂靠着门框,眼睛追着她,嘴角噙着抹笑。
江允这样一边唠叨一边帮他捡衣服的样子让他心里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满足感。
此时此刻,他们好像是这俗世里一对平凡普通的小夫妻,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说着琐碎的话,做着琐碎的事,过着琐碎的生活。
他们或许还有两个孩子,住在隔壁的房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哥哥和妹妹,哥哥长得像妈妈,女孩长得像爸爸......
“......贺寂舟?”
江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跟前,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贺寂舟微顿,“怎么?”
“你在想什么呢?跟个二傻子似的。”
贺寂舟舔了舔牙关,看她几秒,“在想我们的婚后生活。”
江允脸上的笑一僵。
贺寂舟嘴角的弧度跟着收了收,却还是追问,“你想过吗?阿允,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江允偏头躲开他的灼灼目光,“未来很远,没什么好想的,我们应该......活在当下。”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江允低头盯着脚尖,贺寂舟低头盯着她,谁都没吭声。
像在无声的对峙。
短短几分钟被拉得极长,最后还是贺寂舟败下阵来,转身进了浴室。
......